门外传来汤衡淮的声音,语调之中带着笑,道:“皇上这不是还没歇下吗?”
张小元在床底下听着,只觉果然有些不对劲。
若照他以为的常理来说,汤衡淮不过是个太监,他同赵承阳说话必然是要恭恭敬敬的,而如今赵承阳不想见他,他还要进来不说,赵承阳好像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而张小元总觉得,汤衡淮或许是收到了消息,知道濮阳靖带人进了宫,这才匆匆赶了过来。
他进了皇帝寝宫,赵承阳还未问他为何来此,他反倒是抢先开了口,道:“皇上,老奴方才路过此处,听闻濮阳都统过来了,便想着过来看看。”
赵承阳微微笑着看他:“大伴找濮阳有事?”
“老奴只是想提醒皇上忠言逆耳。”汤衡淮说,“莫要忘了长公主的教诲。”
汤衡淮同时提起濮阳靖与赵长鸢,张小元只觉心中内疚之感顿生,他可还记得自己当初同赵长鸢说的那一通话,那好像还害得濮阳靖被罚了一年的俸禄,如今汤衡淮莫名提起他二人,想必他要说的也是这件事。
外头静默了片刻,张小元略微动了动身子,贴着墙太难受了,可他稍微往前一挪,他便碰到了大师兄,二人几乎紧贴在一块,他看着两人身边绕来绕去挤压变形的字贴在陆昭明胸口的手又好像切实感觉到了他的心跳。
像是撞击在他的掌心,一下、一下,正与陆昭明头顶的冒出的字迹相同,张小元怔怔看着他的头顶,忽而便见心跳声中多出了几行与众不同的字。
「太近了。」
张小元一怔。
他与陆昭明之间的距离的确很近,他以为大师兄是觉得他靠得太近了,便小心翼翼朝墙的方向挪了一些,以免再令陆昭明不快。
「他不喜欢太近。」
张小元:“……”
这又是什么意思?
外头赵承阳始终不曾极开口说话,汤衡淮反而是更进一步往下说:“皇上,濮阳都统该不会在里面吧?”
他正朝里张望,唇边虽还带着笑,可眼神却好似已冷了下来。他急匆匆地想要找出进了赵承阳宫中的人的下落,第一眼便抬头看了屋梁,可那里什么人也没有,他只好再将目光转到屋内的其他地方。
若他接到的消息不假,濮阳靖今日带着两个陌生的天机玄影卫进了宫,那或许是他未见过的新人,也可能是小皇帝的诡计,他有些担心,还是决定要过来看一看。
可等到他过来,莫说那两个陌生人,连濮阳靖都不见了。
汤衡淮不由将目光转到床榻之上,被褥之下……似乎有人。
赵承阳问他:“你在看什么?”
汤衡淮急于知道床上躲着的是什么人,他需要一个借口,而濮阳靖显然就是最好的借口。
汤衡淮道:“皇上,长公主的话,您已经不记得了吗?”
赵承阳微微蹙眉,方才濮阳靖令张小元和陆昭明躲进床底,那床上的,又是何人?
赵承阳难免在心中感叹濮阳藏人的技术未免太差,一面却还要装出笑意,同汤衡淮道:“朕铭记于心。”
汤衡淮问:“那这是何人?”
“朕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赵承阳满脸理所应当,“你说床上的是什么人?”
张小元躲在床下,被四处乱蹦的砰砰砰的心跳声挤得生无可恋,忽而又见床缝之中有濮阳靖的狗皇帝三字连读挤下来。
而后下一刻,他眼睁睁看着床上的锦被之中忽而垂下一只柔弱无骨的手。
若只是单从手论,这手看起来着实像是个柔媚的女人,汤衡淮不好再说,这等事在宫中本就稀疏平常,更何况赵承阳的后宫几如摆设,皇室血脉凋零,赵长鸢也希望他能早日延续皇嗣,汤衡淮没有理由再揪着此事不放,他只能讪讪道:“皇上,这民间女子——”
赵承阳似笑非笑反问:“民间女子?”
汤衡淮一噎,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他还记得那两个跟着濮阳靖入宫的人,若那是年轻女子与她的丫鬟,此事自然便能说得过去了,可他若是将此事说出来,无疑便等同于在皇帝面前直言自己在他的心腹中安插了亲信,这是大忌,他们毕竟还未撕破脸,他只能笑,一面道:“只是老奴猜测……”
“你大可放心。”赵承阳道,“他绝不会‘死于非命’的。”
……
汤衡淮未达目的,悻悻离去,过了片刻,濮阳靖确认他走远了,这才从床上探出头来,一面拉下自己的衣袖,小声道:“还好瞒过去了。”
赵承阳只是同他笑。
濮阳靖翻身下床,将床底下躲着的两人拉出来,冷不丁便听赵承阳在他身后说了一句:“你也是上过龙床的人了。”
濮阳靖翻了个白眼:“就你这破床,小时候我还跳塌过呢。”
爬到一半的张小元:“……”
赵承阳:“你将床跳塌了,朕被姑母罚着抄了十遍书。”
濮阳靖:“一半是我和阿云帮你抄的吧?”
张小元有些想退回去了。
这两人打情骂俏,他还是别在边上碍眼了吧?
濮阳靖伸手拉他,他只能老实钻出来,尴尬在一旁站好。
“长话短说。”赵承阳道,“若他再回来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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