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已经风干成这样,无法看出死因,也搞不清楚他们是死前被吊在树上的或是死后被吊在树上的,至于是什么人把尸体吊上去,又出于何种动机,更是说不清的问题。
“有点麻烦啊,看不出死了多长时间。”老龚皱着眉头说道。
麻爹对干尸一点兴趣都没有,站在一旁说:“知道他死了多长时间又有屁用,这林子走的老子心里发毛,还是赶紧出去。”
麻爹不知道内情,但我心里却很清楚,干尸形成时间不详,不过肯定不是路修篁那个时代留下的,也就是说,继路修篁之后,又有人来过开阳林区。
在自然环境下,一具尸体风干成几乎没有水分的干尸需要的时间并不长,可能就在前几年,也可能十几二十年前或者更早,风干后一直挂在树上。干尸是赤裸的,除了那条生锈的铁链,没有任何多余的物品,找不出一丁点线索。
围着干尸看了很久,可能小胡子也看不出什么,只能吩咐挖坑埋掉。折叠锹太小,吃土少,所以几个人一起干,节省点时间,坑挖好以后,把两具干尸扔进去,韩云洲摇摇头,一边填土一边说:“两块好好的腊肉,可惜没有锅。”
“你的口味真他娘的重。”
埋好尸体,我们又在周围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见没有别的异常,才动身继续前进。经过这件事,所有人心里都隐隐感觉,广袤的开阳林区好象没那么平静,我甚至还有一种很淡薄但又非常实际的危机感,不由自主的就谨慎起来。
两个小时以后,终于走出密林,沐浴在阳光里,心情也随之变了,感觉没有行进在树林中那么压抑,不远处就是条不太宽的小河,水很清澈,我们痛痛快快的在河边洗手洗脸,麻爹还脱了鞋袜洗脚。这种地形对我们很有利,沿着河岸走,地势相对来说比较开阔,即便有什么意外危险,也能及时察觉或者周旋。可惜的是,沿河岸走不了多久还要进林子,并且得翻山。
又走了两三公里的样子,太阳开始西沉,我们找了块平坦干燥的地方落脚,麻爹跟和尚去河边抓鱼,我们也都在附近随意闲逛,享受一丝难得的悠闲。
河岸不远是一片低矮的灌木,叫不上名字,密密麻麻结的全是玉米粒大小的果子,韩云洲在前,我和梁子在后,散步似的一边溜达一边听他讲边境上的故事。正走着,韩云洲捡了根棍子在灌木丛里划拉。
灌木丛的缝隙里有一只被野兽咬死的小动物,跟江北山里的獾长的差不多,身体都让撕咬掉一半,血肉模糊,韩云洲饶有兴致的把它弄出来,伸手沾了点血放在鼻子下闻。梁子皱着眉头说:“都快臭了,很好闻?”
“你不懂。”韩云洲头也不回的扔下句话,仍然蹲在地上研究小动物的残躯。
梁子也不管他,拉着我回去,走了几步,我无意中回头,恰好看见韩云洲解开上衣,把小动物的残躯往怀里塞。我顿时感觉很好奇,韩云洲快步跟上我们,背着梁子对我咧嘴一笑,又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老韩,你......”
我一句话没说完,韩云洲使劲对我摇头,我就把后面的话硬生生咽回去,梁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回头问我,韩云洲抢着说:“没事,走你的。”
一直等梁子走远了,我才低声问道:“老韩,你干嘛呢。”
“你们都不懂。”韩云洲笑着说:“只有我知道。”
我总感觉韩云洲的笑容很古怪,加上天色已经黑了,心里有点慌,也顾不上再问什么。回到露营地的时候,和尚他们烧火烤抓到的鱼,虽然作料不全,但味道确实非常鲜美,让大家大快朵颐。
吃过晚饭我就不想动了,暂时睡不着,所以躺在原地养神,其余人跑到河边抽烟聊天,麻爹估计是吃饱了没事干,又开始吹牛,一如既往的让人耳朵受伤害,我们几个早就听够了,只有韩云洲和梁子没受过伤。麻爹吹的唾沫星子乱溅,没几分钟就把梁子给吹的受不了,落荒而逃,不过韩云洲似乎对麻爹的牛皮很感兴趣,呆着不肯走。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俩人本来吹的好好的,过了一会儿却突然翻脸吵起来,我们连忙跑过去看,韩云洲好端端的坐在河边,脸上还挂着一丝笑容,麻爹在一旁跳着脚的骂。
我劝住麻爹,问他怎么回事,麻爹一边骂一边指着左臂让我看,借着皎洁的月光,我看见麻爹左臂上有个清晰的牙印,虽然没见血,但非常深。
“麻爹!这是怎么搞的?”
“操他娘的!”麻爹咬着牙一指没事人一样的韩云洲,骂道:“就是这王八蛋......”
麻爹一说,大家才明白,他把梁子给吹走了,就剩韩云洲坐在一旁听,麻爹倒不介意,反正有个听众就行,正吹的云天雾地,韩云洲就凑到麻爹身上,伸出鼻子来回的闻,麻爹以为自己身上有什么怪味,韩云洲却说不是,麻爹没在意,继续往下吹,韩云洲突然张口朝他左臂上狠狠咬了一口。
麻爹讲的声色俱厉,韩云洲既不辩解也不说话,一直挂着笑容,好象跟自己没一点关系,这种态度把我也惹火了,再往深里想想,感觉有点不对头,小胡子昨天晚上刚说了要赶麻爹走,今天韩云洲就没事找事的惹毛麻爹,难道他们有意设了个圈子让麻爹跳?
☆、第60章 未知之旅(六)
我越想越不对劲,尤其是回想到小胡子之前盯着麻爹时所流露出的目光,心里就一阵发寒。小胡子平时喜怒不形于色,我看的出,他是个很重心计的人,即便对麻爹有所不满,也不会直接发难,他要找一个理由。
他难道就这样容不下人吗?我心里发凉,而且怒火一下子就蹿到头顶。我很不客气的盯着韩云洲,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跟他闹着玩。”韩云洲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土,笑嘻嘻的回了一句,和尚可能也觉得他有点过分,伸手抽了他一巴掌。
和尚身上有功夫,出手很重,韩云洲顿时被抽的鼻血直流,却连血都不擦,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和尚还要再打,老龚拉住他说算了,我也把麻爹劝回营地,用酒精替他擦了擦胳膊上的牙印。和尚跑过来一个劲的道歉赔不是,麻爹见韩云洲挨了打,怒气慢慢消了一大半,不过还是忿忿的说:“真想跟老子练练,老子绝对不怕,不打的他满地找牙就算对不起他父母,他可倒好,趁老子不注意就下嘴啃,狗打架才用嘴......”
“麻爹,真是对不住,回去就把他给开销了,你是前辈,多包涵。”
和尚说了一箩筐好话,麻爹解了气,没一会儿呼噜就打的山响。我暗中看着和尚,觉得他的神情和话都不像是在作伪。
可我总觉得事情很奇怪,看样子并不是小胡子指使韩云洲滋事的,但韩云洲那有这么大的胆子,而且找事的方式又这么另类,联想到他傍晚时偷偷藏起来的半只动物残躯,我心里越来越不踏实,一直到守夜的人换班的时候还没睡着。
我们这次队伍的人比较多,守夜的时候是两个人。老龚跟韩云洲一班,他们刚被人叫醒,睡眼惺忪,我坐在不远的地方抽烟。我和老龚在班驼的时候就认识,他接班之后就在四周很小心的看了一番,韩云洲不说话,坐在原地,一个劲的盯着我看,让人受不了,一直到他起身去方便,我才松了口气,心说小胡子手下怎么会有这种人。
韩云洲一去就去了很长时间,依稀还能看见他蹲在地上的背影,但我发现他连裤子都没脱。
这家伙在干什么?我睁大眼睛看,不过只能看到个背影,别的什么都看不清楚,心里愈发好奇起来,又不敢离他太近。过了一会儿,韩云洲慢腾腾的走回来,在月光下对我露出个无法形容的笑脸,然后连夜都不守了,躺下就睡,让老龚也很没脾气。
林子里的夜很凉,而且让我感觉凉的并不单单是气温。这个韩云洲举动越来越怪异,我看着他刚才方便的地方,心里的疑问和猜忌愈发浓重。他到底想干什么?
韩云洲睡了,老龚也没喊他,我自己坐了一会儿,当心里的疑惑慢慢堆积到顶点的时候,实在是忍不住了。我抬眼偷偷看了看韩云洲,然后悄悄站起身,朝着那个地方走了过去。
当我溜到刚才韩云洲呆过的地方,顿时就打了个寒战。
地上扔着韩云洲偷偷藏起来的那只小动物的残躯,不过上面的肉已经完全被啃光了,只剩下皮和骨头。
一只小动物的尸体肯定吓不倒我,但是联想前后,韩云洲刚才是在这里生吃了尸体上的肉?我着实让吓到了,脊背上唰的冒起一片寒气,匆匆忙忙的跑回来。
我一口气跑回老龚守夜的地方,胸口剧烈的起伏,脸色可能也变了。老龚看看我,立即警觉的站起身,问道:“怎么了?”
“没事。”我尽力压住自己狂跳的心脏,队伍里的形势很复杂,老龚不是小胡子的人,但是这些话我也不可能对他讲。
老龚不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就抬头使劲朝我身后的黑暗中望去。这时候,躺着睡觉的韩云洲突然无声无息的醒了,在老龚背后森森的对着我咧嘴一笑。
他的嘴巴咧的极为夸张,白森森的牙齿和牙龈一览无余,牙缝间还塞着几缕鲜红的肌肉组织,让我差点叫出声来。
我没法再睡了,连躺都不敢躺,跑回去等了半天,然后悄悄把麻爹推醒,我们没办法当面交谈,就在手心上写字。进入林子之后,我就感觉越来越不正常,麻爹的处境让我感觉担忧。
“咱们该怎么办?”我很紧张,这支本来就很复杂的队伍,让我心里非常忌讳,如果麻爹真的有意外,我不敢想象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