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殿下尚不知行礼,竟出言侮辱!该当何罪?”
荆养智呸了几下不小心溅进嘴里的泥水,在锦衣卫的压制下,抬头去看高高在上的朱轩姝,狐疑道:“殿下?”
朱轩姝弯了嘴角,“受父皇恩典,封号云和。”
荆养智登时愣在当场,怎么也没想到金枝玉叶的公主会出现在这等遍是贫民的地方。就不怕自己给染疾了?!
“大放厥词?辱没斯文?恐怕御史大人才是你口中所说之人吧?”朱轩姝垂首看着跪在水中的荆养智,“身穿官服巡视,见民众受难,不施以援手便罢,还出言侮辱相助之人。御史大人是不是平时弹劾人惯了?都不知道怎么好好说话了?”
朱轩姝一吐胸中恶气,就不愿再继续搭理这人。她抬眼想和熊廷弼说话,却发现对方已经不见了人影。
四处寻了一回,懵了的朱轩姝才想起来。自己方才将身份给透露了。
熊廷弼匆匆回了家,外头大雨声响得将灯烛不断发出的“哔啵”给盖住了。她……竟然是公主?!
要提起云和公主,京中就没有人不知道的。大明朝开国以来,头一位和离的公主,当今天子和中宫的掌上明珠,皇太子的亲姐姐。虽非嫡女,远胜嫡女。
熊廷弼缓缓坐在凳子上,嘴中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
她说自己和离,问自己是不是嫌弃,却偏偏打扮得不像寻常妇人。总是含糊着不愿告诉自己究竟家住何处,来京中走的又是哪家亲戚。
又有哪家闺秀,能同她这般自有,总时时出门?
明明多的是疑点,可自己却叫情爱给迷住了心眼,半点儿没看出来。
熊廷弼苦笑着摇头,手扶着额头,闭上眼。
原本,他打算等自己补了官之后,京中雨停,再备下厚礼,上门提亲。
现在看来,却是不必了。
熊廷弼咬着牙根,“咔咔”作响。他甚至想过许许多多,他们婚后会有的生活。
她会随着自己一同赴任,虽然任中事务繁多,自己必以百姓为先。但休沐的时候,可以领着她去看遍周围的山水。女子禁锢于后宅之中,实是可怜,竟见不得这大明朝的锦绣山河。
婚后不知多久,也许一年,也许三年,或者更久一些,他们会有自己的孩子,也是自己第一个孩子。有她这样心存善念的好女子,又识文断字,必能和自己一起教好孩子,日后继承自己的衣钵,再考个双解元。
就是个生个女子也无妨,顶好是长得像她。到时候十里八乡的媒人都会求娶他们的女儿,他一定要挑个最好的女婿。若是女婿有心入朝,他自当为其打点,若执意从武,就将自己的满身功夫都教与他。
他们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会过得很幸福。自己一定会竭尽所能,让她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她的一切,都足以让自己奉上全副身心。
为什么,偏偏是公主?
泪水从熊廷弼的指缝间流出来。
为什么?
朱轩姝连日来辗转各个灾民的聚集所,却都没能见着熊廷弼。她知道,他在躲着自己。只因她是公主。
明明他们是最不可能结成夫妻的。却偏偏看对了眼,成就了这一场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