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常洵见他不说话,将匕首给收了。“怎么了?”
朱常治左右看看,朝跟着的内监挥挥手,让他们离得远些。他凑近朱常洵,有些期期艾艾,“皇兄知不知道……父皇,他很穷啊?”
“知道。”朱常洵丝毫不意外这个消息,嫌弃看了眼大惊小怪的弟弟,“父皇一直想仿制新火器,但阁臣们都不答应。嗐,关键还是私帑里头铜板叮当响,没钱。”他有些感慨,“有钱好啊。你看咱们舅舅,有钱,名头多响?满京城谁不知道郑大户,就连叫花子都爱上舅舅门口去讨吃的,比旁人家的油水足。”
朱常治酸溜溜的,“我也有钱。”
“就你那小箱子?”朱常洵竖起五根指头,“五百两黄金有没有?没吧?就那点小钱,能干什么用,咱们宫里一旬的吃食就得十几两银子打底了。若是赶上母妃有了兴致,想办个宴,还得自己往外掏钱。你那点钱,还不够咱们一年的嚼用。”
朱常治受到了打击。“你你你,你等着,回头我就……”
“就什么?”朱常洵笑眯眯地看着他,搂了他的肩膀,“回头要是赚了钱,记得借哥哥些。我听二姐说,大皇姐年底就要封号出嫁了,父皇和母后正忙着给她挑驸马呢。我们做兄弟的,总得送个礼吧?我都看好了,就是还差着些。”
朱常治却是刚听见这消息的,“知道选了谁家不?”他心里有几分难过。皇长姐出嫁了,就意味着自己的亲姐姐也差不多到年纪了。他差不多是朱轩姝一手带大的,虽然男女性情有别,有些事谈不到一块儿去,但在心目中这个皇姐的地位却是比两个哥哥还要高几分。
“不知道。”朱常洵沉吟了几分。这事他听朱常溆提过一耳朵,“但我估摸着,朝上又有事可以闹了。”
朱常治挑眉,“怎么又闹?他们还消停不消停?”
兄弟俩拐了个弯,就到了翊坤宫前的那条宫道。朱常洵放慢了脚步,不欲叫他们的话让母亲听见。
“你知道祖宗定了规矩,皇女只能嫁于寻常百姓家的。但父皇和母后,似乎不大乐意。”朱常洵压低了声音,“他们这回想从五城兵马司里头挑人。”
朱常治沉默了一会儿,带着些嘲讽,“挺好的了,没直接找上文臣。事情没到自己头上,他们闹腾个什么劲!”
“可不就是怕么。”朱常洵淡淡道,“父皇可不止一个女儿,后头还有咱们姐姐呢。再说了,若是开了先例,后面也就不好说了。规矩一坏,再想正起来却也难上天。保不准啊,那天就轮到他们自己身上,可不得急?”
朱常治眉头倒竖,喝道:“他们敢!”他还舍不得皇姐嫁到那些文绉绉的人家里头去,整日被管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想回宫一趟都不容易。把头一扭,“就是求上门了,我也不答应二皇姐嫁过去。”
朱常洵嗤笑,“那也得他们看得上才求。你看看二皇姐那样儿,啊,哪里能入得了朝臣们的眼。只怕也就芝麻绿豆大的官儿才乐意巴巴地来求——看上的也不是二皇姐这个人,而是她的嫁妆。父皇早就说了,那台在库房里搁地都积灰的西琴以后就是二姐姐的陪嫁。光那台琴,恐怕就值不少钱。”
他语带讽刺,听得朱常治心里好不痛快。“不说了!”朱常治手一挥,先哥哥一步跨过门槛。
“给母妃请安。”朱常治请过安,还带着气,脸扭到一边,谁也不看。
郑梦境看看他,再看看朱常洵。“谁惹咱们治儿不高兴了?来同母妃说说。”
“没什么,”朱常治闷闷地道,“就是我心里不痛快。”
儿子不愿说,郑梦境也不逼着他。倒是朱常洵道:“母妃,治儿是想着二皇姐以后出嫁的事,心里才不高兴的。”
“哦?”郑梦境失笑,“离姝儿出嫁还早得很,有哪门子的不高兴?”
朱常洵扫了一眼对着墙壁独自生闷气的弟弟,“我同他说了大皇姐在挑驸马了,他就老大不乐意。我也纳闷,他就是再不乐意,也没法儿给二皇姐挑啊,自己同自己置的什么气。”
郑梦境掩嘴笑了,“就为这事儿啊。”她牵了儿子的手,“母妃答应你,以后让你同我们一起挑人,好不好?”
朱常治听了这话才高兴一点,转念又想起了文臣的嘴脸,犹气鼓鼓地道:“必得我出宫去上人家里头看过,不仅驸马人要好,公婆妯娌都得好,一个不好就不嫁。”他嘟囔着,“二皇姐一定要嫁个顶顶好的!”
“好好好。”郑梦境朝门口涨红了脸的女儿看了一眼,咬着唇死命憋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