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居所,下人正在打扫收拾。张懋修打开不许下人动的樟木箱,将里面的书籍拿出来。其中有几本,用布包着,裹得很是仔细。这是郑家父子所赠。他们听张懋修提过有一古籍,一直想要却求而不得。这次前往肇庆后便留了心,一次竟送来好几本。随书附赠的信上写明,他们父子不懂好坏,只能将所能找到的全部版本都取来给他,若不是所寻之书,可寄信过去,他们会另想法子的。
这次张懋修赴任,便将这几本都带了过来。
思及当日郑氏子为抱张家,不惜重金贿赂,运来救命粮,张家上下无一不对他们心存感激的。王氏更是发话,日后张家子见郑承宪必以长辈之礼相待。
张懋修对冷情的当今圣上心存不满,但对郑家人却是持相反的态度。基于郑氏父子的救命之恩,他对宫中的郑德妃也爱屋及乌了起来。
因朱翊钧独宠郑妃,民间有不少非议,直言郑妃误国。张懋修并不当面驳斥,却于那些人渐行渐远。
张家早已想好,若他日郑妃有意国本,能帮的,必是要帮一把。但忠君为上,嫡庶不可不分。只看这次中宫是否能再次怀上。
圆月挂在夜空之上,几片淡而薄的云彩慢慢飘过,好似给皎月挂了一层轻纱。遮不住它的光芒,反倒为它添彩。
朱轩姝正是刚学会走路,喜欢到处跑的年纪。都人和乳母跟着她身后,处处小心。偏年纪小,胆子还大,摔了也不叫疼,半点不显娇气。
她拉着身后的乳母,走到里殿,看着郑梦境在窗前发呆。松开乳母,跌跌撞撞走过去,举高双手,“抱。”
郑梦境莞尔一笑,将孩子抱起来,“今夜月色很好,姝儿是要陪母妃一起赏月吗?”
朱轩姝指着月亮,“漂亮!”又歪着头,面露疑惑,“父……皇?”
那个每晚都会陪自己玩耍的父皇为什么不在?
郑梦境擦去朱轩姝说话时带出的口水,浅笑道:“父皇去了你母后那儿歇着,今夜母妃陪你玩,好不好?”
朱轩姝有些不高兴地摇摇头。
郑梦境轻轻抵着她的额头,目光有些涩意,“乖,姝儿听话。”
朱轩姝垂下眼,玩着自己的指头,小嘴微微噘起,“父皇,玩。”
郑梦境把女儿拢在怀里,有些发怔。身边摇篮里的朱常溆醒了,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有些落寞的母亲,蹬了蹬腿,好似伸懒腰般。
“溆儿醒了?”郑梦境探过去,伸手压了压被子,“今夜父皇不在。”
明晚朱翊钧也不会在。这几日是王喜姐最易受孕的时候,连着五天,都会宿在坤宁宫。
郑梦境轻轻推着摇篮,一手慢慢地,有节奏地拍着女儿的背,嘴里哼着小调,心思却并不在此。
她不愿说出后悔,但的确……很难以接受朱翊钧宿在别处。
明明是自己的决定,为什么心里会这么难受呢。
朱常溆看着郑梦境,发现她哭了,却还不自觉地怔怔望着一处角落发呆。
夜风自窗外吹进来,拂过郑梦境的脸,感受到凉意后,她赶忙拭去泪痕。
“放心,即便父皇不在,你们还有母妃。母妃会陪着你们的。”
小调的声音自内殿传出,越往外,就越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