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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木葱郁,微风吹拂。鸟鸣啁啾,藏在树叶里不见踪影。他定气凝神,可算是找到了。枝干缝隙间动也不动。无名山上的鸟受灵气滋养,个个圆润可爱。看准,弹弓拉满,弹射。
鸟惨叫一声,拖着残躯扑棱翅膀,艰难的飞。但依旧不可控制的掉落,落入远处树丛。“中了!”他欢呼,循着鸟掉落轨迹,曲临皎直冲过去。
谢尽清今日得了教书先生的任务,要在两天之内练熟三首曲子。若在弟子院练琴终归有扰民之嫌,他向先生请求在无名山练琴,今日是来的第一天。
练了没一会。
“铮——”从天而降的石头稳稳当当砸在琴上,琴弦当场断裂,石头裂成两半。
“?”寻个清净地练琴,怎的天上飞石头,幸亏方才躲得快。他惊魂未定,还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忽地脑袋被鸟砸到。
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慌乱挣扎,利爪勾乱谢尽清一丝不苟的发丝,还留下了大自然的馈赠,几根来自山雀的长羽。
“谢尽清,你怎么也在这?你……翘课?”曲临皎刹住,发现今天的谢尽清和往日不太一样。
无名山的树不知长了多少年,个个生的高大,树冠摊煎饼似的,恨不得将天空盖严实。可谢尽清的周围却是空地。
他盘腿而坐,古琴摆于面前矮石。太阳从云层挣脱,照亮这片不大的空地。谢尽清抬头,如玉肤色折射温润光泽,深棕眸子紧紧盯着曲临皎。
古琴看模样价值不菲,摆的端正。细看,两根琴弦断裂,琴身一块丑陋的白色砸痕。谢尽清双手掩在袖子里,脸颊微红,说不清是吓的还是气的。
哟,头上还有俩毛,怪好看,挺配他。曲临皎咂摸着,用良心打包票,那不是人能长出来的羽毛。
……羽毛?
转身夺路狂奔,想起谢尽清轻功在他们这一代无出其右者,迟疑放慢脚步,衡量要不要回去道歉,争取从轻发落。
他回到原地,谢尽清还坐在那里。
谢尽清对曲临皎的原路返回没有表示,只默默看琴。“……”
曲临皎不敢靠太近,一个屁都蹦不出来,但他心理活动非常丰富:打个鸟,好巧撞到谢尽清身上,还坏了人家一架琴。完了,回去肯定少不了一顿收拾。
面上不显,内心苦涩。
“谢尽清,那个……”怼天怼地的曲临皎忸怩起来。
此时上午授课结束,教书先生赶来无名山,关心他的得意弟子,顺带验收今日成果。他一过来,就看到平日总在课上睡觉的逆徒,忸忸怩怩说不出话。
教书先生仙风道骨,留一撮小胡子,平日一副严肃做派,曲临皎上课时,要么睡觉,要么喜欢提一些怪问题让先生难堪。
“尽清,这琴,是怎么回事?”先生周围的气压变低,他看到断了弦的琴,被砸坏的琴身,右手握紧戒尺。
先生如此,曲临皎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往旁边挪一小步。
“嗯?”先生随手一扔,戒尺拦在曲临皎脚边,无声警告。
他不敢再做小动作。
先生没再理他,快步走到谢尽清身边,心疼地捡起断裂琴弦,又一眼瞥见血刺呼啦,躺在地上没有生气的鸟,看向曲临皎:“是你?”扬起右手,感觉戒尺不在手里,作罢。
谢尽清一直没说话,他低着头,不知在捣鼓什么。曲临皎低头承认:“对不起,先生。刚才打鸟玩,石头蹦到谢兄的琴上。”
听闻此,先生胡子一翘一翘,震怒:“你可知无名山没有允许不得入内?弹弓在哪,交出来!”
没有人知道教书先生今年多大,他们的父辈,祖辈,都是这位教书先生的弟子。比起武术先生,这位先生更是深不可测。
委屈上交弹弓。
“回去把今天的课文抄三十遍,再想办法补偿谢尽清。”先生如此安排。
“……是。”
“等等,以后再让我看你出现在无名山一次,就去领罚。”先生补充道,他从最初的震怒恢复,心平气和,叮嘱这个刺头。
曲临皎方才一直耐着性子,听到不让上无名山,整个人急了,他忍不住道:“为什么不让我来无名山,书院什么都没有,无聊死了!”
他气急败坏:“凭什么不让我出来,我又不是故意砸谢尽清的琴的,凭什么?”
先生本已转身,不欲多管教。“……就凭你目无尊长不知悔改,不加以纠正,日后必是祸害!”被他这一番话气的吹胡子瞪眼,他教书一百余年从没见过如此顽劣不堪的弟子。
谢尽清拔出埋在土里先生的戒尺,擦干净:“弟子今日将两首曲子都练会了,先生,我回去弹一遍。”
说罢拽走了先生。
……
三个人只剩他一个,曲临皎茫然四顾,没有找到鸟,地上有被翻开的新土。
挖开,那只断气的山雀就在里面。
“……”是谢尽清埋的吧。
他倒是心善。
', ' ')('冷笑。
虚伪的家伙。
指不定又怎么编排我。
别以为我会记他的好。
我会把琴还给他的,不欠他什么。
曲临皎蹲着,眼泪从眼眶直直滴落,打湿山雀身上混杂的土与血。
他擦干眼泪,到湖边。直到日薄西山,晚霞相映,如碎金泼洒水面,波光粼粼。
心情不再郁结,他拍打身上的泥土,回弟子院。
洗漱之后倒头就睡,至于抄书?哼。领罚?先看看能不能抓到他吧。
…………
曾经的他睡着了,现在的他清醒了。
不到卯时,天还未亮,深秋露重,谢府静悄悄。曲临皎的断腿隐隐作痛,烧全退了,但过后的虚弱感裹挟着他,汗水淌进包扎伤口的纱布,蛰的刺痛,他强忍下来。
手里还握着昨日没看完的之乎者也,嫌晦气般扔出去,又捡回来。
谢尽清进来时就看到这幅场景。他抚摸曲临皎的额头:“烧退了。”眼神是曲临皎看不懂,也不想看懂的温柔。
“你怎么过来了?”说的很生硬,他不习惯接受别人的温柔与善意。
谢尽清也不在意他话里的排斥,谢尽清道:“要去早朝,看看你退烧了没。”
“……”表情不变:“你看过了。可以走了。”
“还早,帮你换药吧。”
……
今晨下着小雪,越下越大。谢尽清走后,屋里暖炉也熄了火,伤腿开始痛。
转移注意力,曲临皎想起昨天的两则梦境,忽地勾起他对玉溪书院的怀念。
自漠北回邺都,父亲便十万火急将他送到书院,他能理解父亲的想法。整个大凉高手最多的地方非玉溪书院莫属,玉溪书院也不隶属于任何组织。再穿上弟子服,隔绝与外界的交流,没有人能从那里找到他。
每一个能进玉溪书院的弟子,都要参加书院特别设置的考试,按照成绩等级划分学费等级。
曲临皎入学的时候,由于临时加塞,所以单独考试。他的灵感与剑术都是甲等,唯独文章先生勉强给了丁等。又因为天生神力进了甲班,可他觉得和那些天之骄子格格不入。
他被教书先生驱逐出无名山后,就再也进不去无名山。
那是盛夏,先生们将授课地点搬到室外,下课后睡醒的曲临皎一个大喷嚏。
“你看他,哈哈哈哈哈!”一群人围成堆,对着刚醒来的曲临皎笑。
一脸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诶哟笑死我啦哈哈哈哈哈!”那群人笑的前俯后仰,抱着肚子好像下一秒要笑晕过去。
没有理会,这些人变本加厉,伸出手指对曲临皎指指点点,听不清这群人在说些什么,可他们笑的停不下来。
马上要上课。曲临皎受不了鹅叫驴叫,混在一起嘎嘎咕咕鹅鹅的怪声,忍无可忍。
“吠什么吠,好狗都知道不出声呢!”捂耳朵,一脸不耐。
笑的最凶的那几个停了下来,他们气势汹汹,找麻烦:“小子,你说谁呢?”将手指掰得脆响,凶神恶煞。
浑不在意,一个眼神都没给:“哪些畜生对号入座,说的就是谁。”
“你要打架吗?你知道我们是谁吗?”有一个气的不行,声色俱厉道。
曲临皎从头到脚把他来回打量一边,轻蔑一笑:“怪了,这敖犬吃的膘肥体壮,不知道看家护院,只知道乱咬人。”
“你!你!你牙尖嘴利!看我撕烂你的嘴!”此人拔出长剑,上覆蓝色剑意,很明显附了毒,同学低低惊呼,撤远。
曲临皎拔出重剑,挡住直劈一击,轻松将人掀翻在地。被击败,此人不讲武德,摔倒后不懂点到为止,振臂一呼:“兄弟们,上啊,打死他!”
那群看热闹的迎上来,七手八脚,被曲临皎钻了空子,不过片刻全被掀翻在地。曲临皎为了让他们老实趴好别诈尸起来,这次没有手下留情,好几个叫的狠的血流不止,伤可见骨,恶劣踩几脚,非要听到骨裂的咯嘣声。
上课时间到,回去喝口水的先生回来,看到曲临皎站在人堆上嚣张的不得了,有些学生伤的极重,血流不止。先生赶紧将重伤的人送走,清算。
仔细一看,魔头脸上不知让谁画上涂鸦,腮红眼影一应俱全,大红大紫,眉心画个小王八,额头横批“我最骚”,左脸“贱”,右脸“人”。简直闪瞎他的老眼。
以先生的资历,猜出事情始末并不难。他处罚曲临皎,休学一个月。
本以为小魔头会顶撞两句,可曲临皎一言不发的认下惩罚,给先生行了礼,大摇大摆回弟子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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