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湛几乎哑然失笑——赵从礼,这个人他认识。赵从礼有一个儿子赵慎德,此人是父亲的好友。而他十四岁的时候,还在赵慎德手底下学过两年的明清书画鉴定。
但是,他小时候在赵家待过。赵家所有藏品,都十分熟悉。怎么就不知道他家还有一只童宾的碗:“你确定,你的主人后来把碗给了赵从礼这个人?”
“确定啊。”簪子道:“不知道现在小童还在不在了。”
事不宜迟。谢文湛立即带着她,去拜访老师父赵慎德。
赵家不远。开了四十分钟的车就到了。谢文湛初到北京时候,已经来过一次。今天又来探望老师。赵家人十分欢喜。一走进屋子,白汐就感受到热烈的气氛。
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过来就拉住谢文湛的手:“湛湛,过来坐。老爷子今早出门去琉璃厂了,还没回来。你等等哈……哎呀,当初你从我家出去的时候,才这么点高。转眼,一表人才了……这位姑娘是?”
“师娘,我来介绍一下。她是我未婚妻白汐。”
于是老人家把热情转移到她身上。弄得白汐不好意思起来。客套了几句,白汐就问起了童宾的瓷器。老师娘想了半晌,还是摇了摇头:“家里没有。老头子要是藏了这么一只画了美人脸的小碗。那我肯定知道的。”
白汐又感受了一下周围的灵力——这里有很多古董真品。气息混杂。一时间,她还辨认不出是否真的有明末的御瓷。
很快。老头子回来了。又问起了瓷器,赵慎德也是那一句话:“没有。”又语重心长对谢文湛道:“湛湛,你小时候在我家里住。老一辈传承下来的东西全部见过。一件青铜槅,两件唐三彩女俑。一件东晋虎子。四五件磁州窑的明器,一件隋青釉印花四系壶……”老人家按照东西的稀有程度,开始历数自家馆藏。颇有得意之色。最后道:“……一个陶的麻花纹碗,解放初的。这些东西你都把玩过不下几百次了。”
谢文湛点了点头。的确没有明末的童宾瓷器。
但,白汐觉得有点不对劲。对了,陶的……麻花纹碗?!一个曾经听到的故事涌入脑海。她立即问道:“那陶的麻花纹碗在哪里?!”
老人家道:“那个最不值钱,给我家金毛当狗粮盆。”
言外之意,还不屑去拿。于是白汐自告奋勇,去了后院拿狗粮盆了。
她想起来的那个故事是——文。革时期。一批老博物馆研究员,为了避免珍贵的古瓷器被红。卫兵所砸。就趁夜,在瓷器的外面涂了一层陶土。再进窑子粗粗烧一下。这样,就成了不值钱的“陶碗”。等到文。革结束了,就把陶土扒下来。
那么,这一只陶瓷碗不会是……她走下了楼梯。看到了一只金毛狗。狗狗威武雄壮。龇牙咧嘴。她想靠近,狗狗就冲上来汪汪。白汐还是挺怕狗的,一时间不敢过去了。这时候谢文湛到了。金毛狗立即激动起来,却是蹭谢文湛的腿。谢文湛拍了一下狗狗的头,狗狗就欢快地绕来绕去。好像见到了老友一般高兴。
白汐看向他,怀疑人与狗有奸。情。谢文湛则解释道:“我接生的。”
她吞了一口唾沫。踏马的,除了生娃,还有什么事情是谢文湛不会的吗?!
不管了。她绕到了院子里。走向了狗盆子——咳咳,虽然很臭。但的确有灵气——捏着鼻子,伸手把盆子拿了出来。又拿到水龙头下冲了冲。才抚摸上盆身。一股清澈,纯粹的灵力传来——她终于找到了。童宾的那一只美人碗。
第112章 童宾
赵师父两口子很好说话,白汐说自己喜欢这只陶碗,就送给她了。临走前,还嘱咐他们。将来生了儿子,要去喝满月酒。
咳咳。儿子的事情,她不着急。
抱着碗回到了至尊行。谢文湛立即联系了技术部门,对这一只陶碗进行剥离。
一整夜,至尊行的几个老师傅都没睡。又是加热,又是打磨,又是冷藏。忙的不亦乐乎。他们打算用冷胀热缩的原理,让陶片自然开裂。
第二天早上,白汐去看的时候,只见陶土的外围,整个裂了开来。老师傅正在用镊子,一点点剥离。尽管很小心,但是内部的彩色,还是被破坏了不少。剥离了一小块。老师傅就挺心疼的样子:“是明代云南的珠明料,青花五彩的东西。可惜了。”
白汐也看出来了。边缘一角的釉色,属于青花五彩。所谓青花五彩,不是单单指青花+五彩。而是指釉下青花作为一种色彩,与釉上多种彩相结合的瓷器装饰技法。这种瓷器,盛于明嘉靖、万历时,由成化斗彩发展而来。
而珠明料,指的是早期青花瓷的釉料。是一种产自云南,贵州等地的黑祸色矿物(即钴土矿,中国称“珠明料”,日本称作“吴须”),把这种原料磨得极细,加茶水使其成为墨汁般的乌黑东西,然后在坯上绘画,烧窑,就形成了青花瓷。
老师傅又剥离了半晌,终于,剥离出了碗上的美人脸。老师傅目不转睛盯住美人脸。手法更加细腻了,这美人是瓜子脸,罥烟眉,樱桃小口。唇红齿白。画的好像活人一样。白汐也凑近了看,但,越看越觉得熟悉。
好像是……在甪端的记忆中看过这个人,万历皇帝亲手下葬的杨宜妃。咦?这碗不是画的郑贵妃吗?!难道,郑贵妃和杨宜妃,长得一模一样?
不可能吧。一个姓郑,一个姓杨。
老师傅费了半晌功夫,终于把碗完整地取了出来。白汐拿过来,去了董事长办公室。
“文湛,东西应该就是了。”她坐在了谢文湛的对面。然后尝试着和碗对话。奈何,这碗好像沉睡的比较深。她唤了几次,还是毫无动静。谢文湛问她:“怎么样?”她有点慌张:“好像……我怕童宾附身的,不是这一只碗。”
她是被祭窑的少女,但满窑的瓷器,只附在了一只莲花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