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15节</h1>
谭振业摇摇头,低头专心看书,片刻,待谭盛礼不注意又偷偷抬头端详他。
能将他几十年的意志动摇,想来他挣扎了许久吧。
“父亲...”谭振业喊了声,嗓子哑得不像话,“黄狱卒说你明天要参加县试...”
“嗯。”谭盛礼声音淡淡的,面不改色道,“为人师表当以身作则,科举亦如是。”
谭盛礼云淡风轻的带过,并没将此看得多重,谭振业却知道父亲在说谎,至于为何说谎,无非不希望他胡思乱想,自我埋怨,父亲参加科举,确确实实为了自己。
父母之爱子则为计之深远,父母的关爱,是子女想象不到的。
他懂了,真的懂了。
谭盛礼走出县衙时天已经黑了,街上没什么行人,街道两侧的客栈却热闹得很。
都是为县试而来的考生,以少年居多,少年喜欢热闹,凑堆最爱吟诗作赋,故而谭盛礼进客栈时,耳朵被喧闹声震了下,闹哄哄的大堂,少年们眉眼神采飞扬,精神饱满,争先恐后的抢着说话,气氛好不热络,谭盛礼摇摇头,直接上了二楼,房间里,谭振兴和谭生隐还在背书,临近考试,两人尤为紧张,谭盛礼在门外就听他们背错了几个字,他皱眉,“临时抱佛脚用处不大,生隐你基础扎实,背熟往日做的诗问题不大......”
“至于振兴你...”
谭振兴仰着脑袋,眸色清亮的看着谭盛礼,谭盛礼顿道,“这次试试水,熟悉熟悉环境,明年振业陪你。”
谭振兴瞬间沮丧起来,说实话,他也觉得自己没戏,许多都记不住。
“吃过晚饭没?”
两人摇头,谭盛礼不回来,他们哪儿敢吃晚饭啊。
“咱下楼吃点东西吧,待会早点睡,养好精神应付明天的考试。”
楼下的少年们正比作诗,风花雪月,轮着来,谭振兴听了几首,和自己的比了比,不死心的凑到盛礼跟前,“父亲,我真的没戏吗?”
他做的诗能甩那些人几条街!
“嗯。”谭盛礼肯定。
谭振兴:“......”
☆、第22章 022
县试主考四书五经的内容,以贴经明文为主,作诗只占极小的比重,审题正确,韵律不太差的都没问题。
意识到这点,谭振兴不由得泄气,想说县试怎么就不考诗文呢,文人不会作诗还算什么文人?
兀自发了通牢骚,心里反倒没那么紧张了,能答多少答多少,大不了明年继续,就是舍不得报考费,几百文银钱,他们要砍两个多月柴火才凑得齐,他嘟哝,“早知这样我就明年再报名的。”
谭盛礼道,“想那么多做什么,花了钱就别浪费笔墨纸砚,像在家功课那样,出来后把题背下来考考振业,看振业能答对多少。”
谭振兴如醍醐灌顶,是啊,这样就相当于他们两兄弟都参加了县试,还省了一个人的报考费。
省的就是赚的,谭振兴心情愉悦起来,再听少年们诵着那蹩脚空洞的诗顺耳了许多,蠢蠢欲动的想凑热闹,碍于谭盛礼在,硬是没胆。
饭后就上楼歇息了。
客栈离县衙近,住满了人,他们三人只要了一间房,谭盛礼是长辈,睡床,谭振兴和谭生隐打地铺,楼下吵闹,两人以为会睡不着,谁知挨着枕头就睡着了,倒是谭盛礼被鼾声吵得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踹谭振兴两脚,顾及他明天要考试又于心不忍。
不忍的结果就是没休息好,清晨起床时,眼角有黑眼圈,难掩倦色。
而谭振兴神清气爽,红光满面,见谭盛礼气色不好,反过来安慰他,“父亲,你也别紧张,大不了明年我们再考。”
谭盛礼:“......”
县试在县衙后边的考棚,四周是围墙,围墙四周还围了栅栏,分前后门,两门都有衙役守着,但县试期间只开了不临街的后门。
谭盛礼他们到时,外边站满了人,都是来送考的,浩浩荡荡很是壮观。
为避免县令包庇本县考生,衙役是从外县调来的,体格壮硕,长得凶神恶煞的,面容狰狞恐怖,排在他们前边进考棚的是几个身形消瘦的少年,这会儿被吓得脸色灰白,瑟瑟发抖。
“抖什么抖,是不是身上藏了纸条?把鞋子脱了我们要检查!”衙役眉头倒竖,面露凶光。
少年战战兢兢,“没,我没有...”
“要你脱就脱,废话干什么。”
少年颤颤巍巍地脱下鞋,委屈得面红耳赤,衙役拿起鞋子甩了甩,随即丢在地上,冷漠道,“穿上进去。”
少年双手颤抖的套上鞋,来不及整理,踉跄地进了门。
衙役又检查后边的人,“你,把外衫脱了...”
公事公办,完全不讲情面,谭振兴直哆嗦,揪着谭盛礼衣服,“父...父亲...”他害怕。
谭盛礼拂袖,甩开他,“身正不怕影子斜,左右你也考不上,有什么好怕的?”
谭振兴咽了咽口水,怎么能不害怕,民不与官斗,衙役是官啊,他从小到大还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呢。
过了会,轮到他们了,谭振兴畏畏缩缩地躲到谭盛礼身后,眼神怯弱,谭盛礼抬脚上前,不等衙役开口,主动脱了鞋袜和外衫,神情镇定自若,动作从容不迫,不慌不忙,极为优雅,衙役不由得多看了眼,眼神凌厉,但没吼他,摆摆手就让他进去,见状,谭振兴麻溜的脱掉鞋袜,照着谭盛礼的样子甩了甩,脸白得仿佛天上的云,双腿不听使唤的直颤抖。
进到考棚,心都在扑通扑通的狂跳。
正欲抓住谭盛礼衣衫说两句话,角落站着的突然传来怒声呵斥声,“这位考生,你去哪儿呢?”
声音浑厚嘹亮,吓得谭振兴脸上血色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