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尔的手指很漂亮,纤细、修长、骨节分明、隐含磅礴的力量感。
和她牵手的时候,我不会想要松开,所以也会忘记,如果她不想的话我是没法松开的。
交握的手终于松开时,我整个人已经完全陷入了沙发中,拉尔左手上的手环与我脖颈间的颈环时而撞击在一起,碰得我脑袋嗡鸣。
世界陷入了寂静,仿佛只剩下我和拉尔,我们两个人。
和模糊视线的水雾,和淡淡橙花香味,和她的指尖,和她散在我耳边的吐息一起,把我整个人都弄得乱七八糟。
发丝凌乱的重迭在一起,交错的蓝与灰白垂在面颊上,被她轻轻拨开,吻从耳侧一个个攀升到鼻尖。
被她抚摸过的地方如同有火焰在灼烧,艳艳的燃起,是看不见的深蓝色。
听觉很久之后才回到我身上。最先出现的是黏腻的水声,还有源自我自己口中的喘息,最后,我才听见拉尔的声音。
“那个时候放你走,是因为我觉得离我们远一点你会过的比较好。”
“但是我忽略了……重要的东西,必须要自己好好保护才行。”
“缘你啊,弱小又狡猾,胆子还很小,以至于你躲起来的时候万一不小心碎在了什么地方,我会连找都找不到。”
带着苍白的笑容,她晃晃手腕上的锁铐,将脖颈送到了我的唇边:“就留在这里吧,我会负责喂你的。恨我也没关系。”
薄薄的皮肤之下,血液静静流动着,甘醇的气味发疯似的涌入鼻尖,我感觉眼睛渐渐开始充血,犬齿已经伸了出来。
……我渴望着。
但是现在不可以。
喉咙干涩到发出声音都疼,我摇了摇头,艰难的移动,用脸贴住了拉尔的手掌。
她错愕到手上没了轻重。先是拢了一下掌心,紧接着又慢慢贴上来,用拇指摩挲着我的脸颊,与此同时……温热的水潮一起包裹了我。
“哈——”我感觉眼前一片发白,忍不住蜷缩起身体,颤抖着向她掌心蹭了上去:“都是我的错……不是拉尔的错。”
是我把拉尔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是我先、束缚住了拉尔的心。”
痉挛的感觉仍未停止,视线再次模糊起来,我努力对着自己看不清的她露出笑容:“是拉尔被我骗了,所以……是拉尔该恨我才对。但是我不想你恨我。”
-
她累得睡着了,拉尔的情绪似乎也随之戛然而止,她抽出纸巾,漠然的擦干了指尖上的水渍。与其说没有表情,更像是一切都被抽离后的荒芜。
已经擦干了。但是,指尖上仍然保留着那柔软又湿漉的触感。
被温柔的包围,被热情的追逐,被急切的渴求。缘就乖乖的躺在身边,像任人摆布的玩具,前所未有的听话。
其实缘一直都很乖,很听自己的话。
与她相连的那只手正环在缘的腰间,拉尔用空出的手环抱住她,忍不住吻了吻那张恬静的脸颊。
落在唇上时,如同钥匙被插进了正确的锁孔……不可思议的,那些情绪如同出闸的猛兽一般同时喷涌了出来。
呼吸不自觉的开始加重,拉尔克制着音量不想吵醒睡着的人,她把脑袋埋进缘的肩窝,双眼涌动着变得滚烫,抱着睡着的少女就像揽着一只猫。
要放在几年前,拉尔也很难相信这种情绪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明明最开始的时候只是个小麻烦而已。
因为是里包恩的委托,拉尔姑且决定先见一面再看看要不要收留她一阵子。
少女恹恹的坐在椅子上,绸缎似的灰色长发像斗篷一样包裹着自己。紫灰色的眼瞳低垂着,指尖一下一下戳着黑屏的游戏机,很想玩又不敢拿起,整个人仿佛被困住手脚一般不知所从,像是低眉顺眼的小猫咪。
漂亮又乖巧,这怎么会是流浪猫呢……难道爪子其实很尖吗?
拉尔试探了一下,她整个人都愣在那里,半天才意识到是不是要挨打了快逃跑,灵活倒是很灵活,天分也有,好像就是单纯什么也不会。
拉尔收起枪,狐疑的看向多年老友。
后者将笑容掩藏在帽檐的阴影下,坏心眼的问:“要收养一段时间吗?”
“这是哪儿来的?”
于是,拉尔从里包恩那里听见了一桩曾有所耳闻的惨案。
她是那项代号名为Vampire的实验的幸存者,除了“缘”这个名字之外一无所有。里包恩会认识她,是因为他那个金发笨徒弟曾经是这只流浪猫的饲主。
猫是胸无大志的猫,虽然抗拒这个黑手党世界,但不像她的同伴一样整天想着毁天灭地,猫只想找个地方蜗居,却因为自己是个小怪物而不停更换着住所。
说是小怪物,又根本没有伤害到人的能力,只是个普通小猫。
再遇到过后,里包恩对她把自己搞得乱七八糟的模样看不过眼了,觉得至少让她学点什么再去流浪吧。
或许是对她低眉睡眼的模样产生了恻隐之心,或许是作为同样承受着被时间遗弃的诅咒有那么一些前辈爱,拉尔答应了。
猫跟着她在CEDEF住了下来。
缘实在是个性格很温顺的孩子,哪怕内心再抗拒、再不喜欢战斗,她都会努力完成拉尔的训练任务。
拉尔发现了她在勉强自己。因为猫非常依恋饲主,所以哪怕反胃到要吐了出来也会逼迫自己做个好孩子。
她其实也很害怕重新回到一个人的时候。
拉尔知道猫为什么会这样依恋自己。她没有过去的记忆,没有家人,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明明有着这样的名字,却没有任何“缘”能牵绊住她。
然后,在最初的流浪中,她遇见了某个坏心眼的家庭教师和她的金发笨蛋学生。
猫在心里暗暗羡慕着那两人的亲密无间,羡慕着无论做错什么都有里包恩帮忙善后的迪诺。
现在她有了自己的指导者,尽管只是暂行性质的,但对方会带她出去觅食、指导她更妥帖的做善后。更重要的是,对方和她一样,是不会被时间洪流带走的人。
看吧,拉尔很理解这一切,因为某种程度上她们是一样的。
猫的讨好很笨拙,她眼里似乎看不见别人,会贴在你身边轻蹭着撒娇,翻出自己的柔软的肚皮,发出又细又软的声音吸引你来看望她可爱的模样。
直到被她用可怜又天真的目光亲吻了脸颊,拉尔才意识到不对劲。
她红着脸从猫身边弹开,慌张的咳嗽,觉得自己烫的要起火。不是因为觉得对方的行为出格,而是自己的心跳竟然有些不受控制了。
猫软绵绵的抬眼,懵懂又欢欣的说:“我喜欢拉尔。”
拉尔带过那么多学生,不是没有皮糙肉厚的小子不要命的向她表白,他们总是爱调笑拉尔没有女人味,军营里听多了知道大家只是在无聊的生活中找些逗乐的玩笑,但拉尔的心声其实是:“关你们屁事。”
有时候拉尔自己都不喜欢现在的自己,她太别扭,自尊心高,不能忍受任何轻视,也绝不肯输给任何一个人。活的太刚硬,盔甲变成习以为常的外衣,也改变不了容易疲惫的事实。
只有面前这只傻猫,轻飘飘的仰望着她,说喜欢现在这个自己。
不行,在事情进一步变得更复杂之前,拉尔决定好好冷静一下,她久违的接下一个长期外出的任务。
临行前,她又想起猫很害怕孤独,于是也找了自己认识的一个金发笨蛋来陪她。
等拉尔发现自己变得有些不对劲时,原本为期半个月的任务已经被她只花三天就拿下了,漫长的观测与资料收集被直接跳过,好在这些事后补上也是一样的。
她满脑子——满脑子都是猫。猫睡得好不好、吃的怎么样,夜里会不会寂寞的睡不着呢?
最后还是硬生生忍了一周才回去。
结果回去之后,发现局面竟然变得更糟糕了。那个被她喊来当陪玩的金发笨蛋明明也觉得猫很可爱,可是硬生生逗猫逗过头,把人惹炸毛了不说,还闹出了一连串误会。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当可乐尼洛那个家伙挠着鼻子私下来向拉尔打探缘的喜好时,她脑子嗡的炸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