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我来到并盛、来到山本家的时候,里包恩先生就注意到了我。如果没有他的默许,我是不可能留下来的。
如果没有他的默许,我们也不会知道有关沢田纲吉的消息。
“你——算了。”里包恩先生盘腿坐下,那双漆黑的眼注视着我,看不出任何情绪:“有一件事情需要交给你。不过,本来也算你分内的事情吧。”
分内之事。我目前的身份有两重,里包恩先生没有理由拜托“山本武的姐姐”去做什么,那么剩下的就只有……
“是黑曜那边的事情吗?”
“没错。具体情况还不能告诉你,但是我召集了所有的彩虹之子,我们将会给予阿纲和他的守护者们以试炼。”
听见“所有彩虹之子”,我的心跳空了一拍。
里包恩先生没有错过这一瞬间的异常反应,他微微勾唇。
我觉得那不能称之为笑容。
“你应该也不希望碰上拉尔或者可乐尼洛吧。”
“…………”
“去和库洛姆见一面吧。”里包恩先生站起身,小小的手落在我脑袋上,轻轻按了按:“那孩子现在正需要帮助。骸不在,你去是最合适的。”
我抬起头,控制不住惊讶,紧接着笑了起来:“我知道了。谢谢您。”
里包恩先生也笑了,这次是真正的笑容,不过很快他又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还有一件事需要和你确认。你手上有两枚地狱指环吧?是哪两枚?”
我有些意外,里包恩先生这时候会问这个问题。因为我拥有地狱指环这件事,早在几年前里包恩先生就知道了,但他从来没有询问过我具体情况。
不过这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情。
地狱指环一共有六枚,骸手上有两枚,我手上有两枚。在骸已经加入了彭格列的情况下,这种程度的情报是能够披露给对方的。
我十指交叉,轻轻折迭了一下,解除掉手上的幻术,左手上的两枚戒指立刻显出原形。
我把手伸到了里包恩先生面前,他握着我的指节……咦,这个姿势稍微有点像是婚礼上交换戒指、不对!里包恩先生可是在仔细端详着这两枚指环啊。
“你又在想走神想些什么。”冷不丁的话语带上了些许鬼畜的味道。
我正襟危坐:“食指上的这一枚触手形状的叫做‘美杜莎之发’,尾指上这一枚写着三个六的叫做‘撒旦之徽’。”
里包恩先生了然的点了点头。
我试探性的问道:“您是遇到其他地狱指环的使用者了吗?”
或许是对于我爽快给予情报的交换,里包恩先生也没用回避这个问题:“遇到了‘骨残像’的使用者,山本在那家伙手底下吃了不小的教训。”
我叹了口气:“地狱指环是与恶魔的契约,以自我意志的献祭来换取力量。和那种家伙对战的话,很容易受到精神影响,小武他又是那种认真的性格……”
“你倒是很有觉悟。”里包恩先生笑了一声:“不用担心,山本那家伙一定可以跨过去。”
或许是今天里包恩先生表现得实在是太好说话了,我纠结再三,忍不住向他寻求帮助:“今天他回来之后,对待我的态度变得很奇怪。”
里包恩先生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我:“你不是笨孩子,应该也已经有眉目了吧。”
“……他知道了吗。”我停顿了一下,认命般的闭上眼:“您答应过我不会告诉他,那他应该是从其他地方得知的……是去意大利彭格列本部了吗?”
现在我完全能够理解他的反应。
任谁得知自己的记忆被动了手脚都不会有好脸色,更何况对方还是被自己当做家人的人。
我是骗子,是从他那里偷走了不属于自己的温暖的人,东窗事发后他没有直接把我赶出去,都已经是很有涵养的表现了。
看来……山本家不能继续待下去了。
里包恩先生没有给我答案,只是说:“不要再逃避了,等全部事情结束之后,好好跟山本聊聊吧。我会先帮你拦着拉尔那边,一件一件来吧。”
心情复杂的我只能用一个苦笑作为回答。
里包恩先生离开后,我把电脑关机,准备直接前往黑曜。
说实话,知道彩虹之子都聚集在并盛后,我完全进入了一种坐立难安的状态。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把门窗封死在家里打游戏打到他们全部离开,或者干脆几天前答应跟白兰一起回意大利玩一圈……还是各种意义上的包食宿。
但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我只能迅速前往黑曜,先履行完和里包恩先生的约定,再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起来。
可惜现实是我又被墨菲定律教做人了。
前往黑曜的路刚走到一半,我就发现有人在跟踪我。
外出时我会一直给自己挂上低存在感的暗示,保证99%的人都会直接忽略掉我。
而那1%的人,大概都是为沢田纲吉而来的。
尽管指环战期间我一直缩在家里打游戏,但我也知道以传说中那位……将暗杀部队变成“明杀”部队的Xanxus,他还做过我的工具人。
以这个人的作风,不说把行踪闹得人尽皆知吧,但并盛一定不再是真正十代目的秘密温床了。
再加上被里包恩先生召集来的彩虹之子们,这座小镇,现在完全可以说是卧虎藏龙。
可现在的情况不仅仅是被注意到了那么简单,对方一直跟在我身后。
意识到这点,我不得不开始绕路,避免麻烦被我带到黑曜去。
正当我思考着对策,在和对方交涉,还是直接找出目标使用能力之间纠结时,一个令我非常熟悉的声音响起了。
那是温柔的如同春风一般的声音:“抱歉,我没想吓到你的。”
我不可置信的转身,看见了那个身着红色唐装的小婴儿。
等我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停在了我面前,神色有些苦恼:“抱歉,我担心你不是很想见我。但是又想知道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所以不自觉就跟上来了。”
我注视着那对枫红色的眼睛,加快的心跳诚实的反映出了我的想法。
想要见到他,很开心见到他。
我爱慕过却遭到拒绝了的对象。
一开口,是我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哽咽:“风先生……”
“唉呀。”风先生跳到我掌心,抬起袖子替我擦了擦眼泪,语气很是无奈:“抱歉,我没想弄哭你的。”
我摇摇头,汹涌的情绪很快就变成了不好意思:“抱歉,是我自己的问题。一年前甚至都没能和您好好告别。”
风先生愣了一下,他的手微微下滑,似乎想要抚摸我的脸。
然而在那之前,我已经把在心里预演过很多遍的话说出口了:“真的很抱歉,一年前擅自对您说了那些话,不知道有没有造成困扰。请您千万不要当真。”
“……不要当真吗。”风先生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沉默了一下,声音也变得低沉:“缘,现在你已经不需要那个答案了吗?”
我垂下眼,不敢和风先生对视,自然没能看见对方眼中的颜色逐渐加深。
半晌后,风先生的手终于还是贴在了我的脸颊上,与之同时传来的还有一声叹息。
“真是爱撒娇的坏孩子。你明明知道,我拿你的眼泪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