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奥莉塔一瞬间想到了死。
从这个位置向下望去,是足以让人粉身碎骨、彻底化作一滩血肉的高度。只要翻过阳台这道大约到她胸口的栏杆跳下去,就能永远地解脱了。
但是……
维奥莉塔纤长的睫毛垂下。
就这么死了也不会有任何伤害她的人受到惩罚的,只会让那些爱她的、在乎她的人伤心难过。她尚且有亲人活在世上,家族里还有那么多人在等待着她的归去,随随便便地选择结束自己生命的话,未免也太不负责任了。
而且今晚的月色,实在是很美。
经过雨水所洗涤过的夜空,呈现出了一种纯粹而深沉的、近乎净黑的墨蓝,细碎的星子都被隐藏在了片片如雾般将散未散的薄云之后,唯有明亮的一轮圆月没有被重重相迭的低云所遮盖,高高地挂在天际,银色的月光穿过云层之间的缝隙,为暗夜中沉寂的、连绵起伏的森林披上了一层星星点点的柔光。
无法纾解的积郁笼罩在心头,维奥莉塔的手指下意识的伸向身上披着的外套的口袋。口袋中是她随手塞入的那盒薄薄的、从夏马尔处得来的烟。
她用指腹推开烟盒盖子,抽出一支细长的香烟夹在指间。然而之前过于激烈的性事消耗了她太多的体力,此刻她微微发抖的双手甚至握不住打火机,拇指拨弄了好几次才将小小的火苗打着。摇晃的火舌舔上白色的烟纸,丝丝缕缕的轻雾从星火中飘散升起。
维奥莉塔深深地吸了一口。
“咳……”她被从咽喉滚至鼻腔的烟雾呛了一下。
果然第一次抽烟就是不得其法。不要说所谓的吸烟不过肺了,连产生的烟雾该怎么吐都不知道。而且这根烟,比她想象中的味道要淡上好多。就算是女士香烟,也不应该刺激感这么小才对。
维奥莉塔再次掏出口袋中的烟盒,黑色的盒身侧面标示着0焦油,连尼古丁的含量都是低得可怜。
她蹙起好看的眉头。那个半吊子医生……居然用这种东西来敷衍她。
男人就没几个靠谱的。
算了。维奥莉塔双手交迭着靠在阳台栏杆上,脸颊贴于自己的手臂,呆滞地看向食指与中指间缓缓燃烧着的香烟,袅袅的青色烟雾好像连她的灵魂都能一并抽离到空气里。
她真的,好想回家啊。
都已经快四个月没有回去了。她读书的时候都没有这么长时间地远离家里过,虽然并非完全失去了音讯,但很明显地连家族里的大长老都在邮件里不停地向她表示着担忧,希望她能早日回去。她总是回着她很好、她没事、不要担心她,只需要按照她的安排把事办好就可以,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些安慰有多讽刺。
她一点都不好。
不仅背后几乎全无支撑,甚至连这点独处的时间都是人家看她可怜而施舍给她的。
眼眶渐渐发热,泪珠止不住地从维奥莉塔的睫毛中间涌出,一滴又一滴地打在她的手背上。她从来没有觉得泪水竟然是如此炙热的东西,几乎要烫得她皮肤发疼,不仅仅是紧锁着的眉间,连心口都在一抽一抽地骤缩。
“呜……”维奥莉塔一手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的哭声漏出来,滚烫的泪滴沿着脸颊的弧度落遍了她的手指,甚至流到了唇间。很苦,很咸。
不可以……哭。
可越是这样想,却越是忍不住一般,甚至连双肩都在不停地发抖,肺部像是喘不上气一样地急速扩张又收缩。怎么呼吸都感到缺氧,她只好放开自己颤抖不止的嘴唇,大口大口地猛烈吸气,过度呼吸之下额头逐渐冒出冷汗,心跳越来越快仿佛要跳出胸腔,连手臂都开始从指尖起变得发麻,甚至连那根正在燃烧的烟都夹不稳了。
维奥莉塔猛地咬了一下牙,将指间的烟重新塞入双唇,闭上双眼缓慢而又深长地吸了一口,淡淡的薄荷混尼古丁味溢满了口腔,占据了她的喉管,又从微张的唇间被吐出到冰凉的空气中。
她生涩地吞咽了一下唾液和泪水的混合物,凌乱的黑发被冷风吹起,雾水朦胧的视线中才发觉相距不远的另一边阳台上,竟然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披着一件似乎永远都不会掉落的黑色长大衣,疤脸旁边的赤色羽饰哪怕在黑夜里都红得刺眼。至于他的那张脸、那双眼睛,她已经不想再看。
维奥莉塔才刚偏过头,那个人便踩着他那边的栏杆一跃而起,丝毫不顾城堡的高度和阳台间的距离,黑色的长靴重重地落在了她的身侧。
“……!”维奥莉塔惊慌地向后退了一步,却被一把抓住了手腕。连她肩上那件用以保暖的毛外套都因为男人拽着她的动作而滑落在地,让她不由得冷得打了一个寒战。
他的手指捏得她好痛。
“是哪个垃圾给你这种东西的。”xanxus暴戾又冷漠的暗哑声音在夜空中响起。
他一下抽出了女孩手中正燃烧着的烟,捏在掌心里随意碾了几碾,原本白色的半支烟便化为了黑色的灰烬,从男人的掌间飘散而下。
维奥莉塔只是低头抿着嘴唇,不发一言。她的身形在夜色里显得如此单薄,好像一捏就要碎掉似的,黑色的发丝遮住了半张脸,只有一颗颗的泪珠沿着她的脸颊,反射着微弱的月光,从小巧的下巴尖滴落在了地板上。
她没有再试图抽出自己的手腕,而是任由xanxus抓着,空着的另一只手反倒伸向前方,紧紧地攥住了男人披着的大衣,发白的指尖都在颤抖。
“……差劲。”
维奥莉塔死死地咬着下唇,最终从齿间只挤出了这一句话。
她始终都没有看向男人,只有晶莹的泪滴不间断地、失禁般地往下流着。任凭她如何努力地去控制自己,却怎么止都止不住。
其实她并不是一个软弱的人。虽然在床上因为男女之间的力量差异,她经常会生理性地哭叫出声,然而在自从他见到她的第一面起,除了身体交缠的时候,她一次都没有哭过。
不管遭到了多么严苛的责问也好,受到了怎样强势的威压也好,只是纯凭意志一味的强撑着,从来都不会吐露出一句严防死守的秘辛,哪怕是被幻术强行打破心理防线,被剥夺身体自由任意地沦为男人之间的玩物,还是一次都没有主动地哭过。
现在她……终于哭了。依旧什么都没有说,不仅没有任何解释,连半句对她自己的求情、诉苦都没有。
却将他的心情搞得有史以来的不能更差。
这算什么?
扫兴。
心烦意乱。
简直有点想就此杀了她——
xanxus放开了维奥莉塔的手腕,接着,布满薄茧的灼热手指扼住了她的脖子。仿佛是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女孩没有任何的挣扎,无力的双手只是垂放了下来。她微微地抬起下巴,双眼紧闭,布满了泪痕的漂亮脸庞完整地暴露在了月光之下。
想死是吧。好,那他就成全她。
明知从一开始就毫无胜算还要不知死活地半步不让,就让她看看与他对抗到底是什么下场。
要杀她是何其容易。哪里用得上他的什么x手枪,什么愤怒之炎,她是这般地脆弱,只需要他的指间用力一收,纤细的脖颈就会像花瓣凋零那样被折断。
可掌中的雪颈是那么地柔软,细腻柔滑的肌肤在他的指腹上留下了摄人心魄的触感,既温暖、又叫人留恋,让他不禁翻起了抚摸着侵入着这副躯体时的难忘记忆。甚至连颈动脉输送血液时的跳动、喉管呼吸间的起伏都是那么地清晰,无比鲜活地昭显着生命的珍贵和美好。
而女孩依然只是沉默着泪流不止,被薄薄衣物所裹着的身体在寒风中轻轻地抖个不停,却仍然不屈不饶地亭亭而立,唯有一点点细微的抽噎随着她的呼吸从鼻下漏出。倾洒而下的滚烫泪珠已经不断地流入了他的掌心,湿润地填满了彼此之间的空隙,浸透了紧紧相贴的皮肤,哀婉凄恻,绵延不绝。
他终究还是松了手。
“哭哭啼啼的令人心烦。”
xanxus拽着维奥莉塔踏入了温暖的房间内,将她甩在了床上,粗暴地撕去了她身上所有的衣物,连自己披着的大衣都嫌碍事地扯下扔到了一边。
他的身躯覆上她的,紧密至极,似乎再也不愿分离。
“这么喜欢哭的话,就让你哭个够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