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拜祭父母的话,让昙摩罗伽陪你去。”李仲虔笑笑,“虽说没有生养过你,也该去拜祭一下。杜思南信上说,他们以为你死在战火中,为你立了衣冠冢,可惜和你无缘。”
瑶英嗯一声,拦住李仲虔的胳膊。
“阿兄,我们回一趟荆南,去拜祭舅父他们。”
李仲虔嘴角勾起,点点头。
走下长阶,亲兵簇拥着一辆马车驶过来,瑶英登上马车,靠在车壁上,浑身散了架一样,闭目沉睡。
马车晃晃荡荡驰下坑坑洼洼的山道,朦胧的灯火从车帘漫进车厢,脚步声杂乱,李玄贞今晚调动了不少人马,到处乱糟糟的。
瑶英忽然惊醒,猛地掀开车帘,对上一双沉静的碧眸。
她莞尔,疲惫不翼而飞,趴在车窗前:“罗伽,我就知道你会守着我。”
就像在高昌时那样。
“你一直跟着我,是不是?在离宫射箭的人是不是你?”
昙摩罗伽一脸镇定,丝毫没有被抓到现形的狼狈,点点头,眉头轻拧,“睡吧。”
瑶英伸手够他的袖子,“你进来陪我。”
昙摩罗伽不语,一勒缰绳,翻身下马,上了马车,亲兵牵走他的马。
瑶英怕耽误时机,马不停蹄,好几天没见着昙摩罗伽了,她知道他一定跟着自己,每次吹哨的时候,能感觉到他就在身边,知道他在身侧,她做什么事都很安心。
她让他靠坐着,自己坐到他腿上,勾住他的脖子,叭的一声,在他侧脸上亲了一下。
“你不是答应我不会让王庭人进京吗?”
他们一起回的中原,几天前在城郊分别,她带着轻骑先行,昙摩罗伽答应在城外等她,如果她和李仲虔出了什么意外,他再现身。
昙摩罗伽低头,双臂收紧,吻瑶英的发顶。
“我是文昭公主的情郎。”他低声说。
既然是她的情郎,她回京,他当然得紧跟着她。
瑶英轻笑,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心里只有安定熨帖,疲惫再度涌上来,睡了过去。
昙摩罗伽细细碎碎地吻她发鬓。
明天,他可以现身了。
她曾在百姓的泪水中凄苦地离开长安,这一次,他亲自来魏朝请婚,接她离开,让欢笑取代她痛苦的回忆。
漫漫人生路,他们并肩一起走下去,她白首不离,共度一生。
第190章 完结
骚乱平息, 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李玄贞代理国事后, 朝中人心惶惶。
他没有手软, 肃清朝堂,提拔功臣, 连颁数道罪状,一夜之间,牢狱里人满为患。
几家欢喜几家愁, 有家族在这场父子争端中没落,就有家族趁势崛起,如潮水涨落,长安又冒出一茬新贵,像枝头新生出嫩枝, 只要雨露滋润便可茁壮成长。一代一代, 生生不息。
李玄贞靠坐在榻边批改奏章。
天气炎热, 他感觉到身上的伤口隐隐散发出腥臭味道,侍从早晚送来汤药,满殿飘散着清苦药味。
一封奏疏送到他面前。
郑景跪坐在案前, 道:“殿下,王庭的昙摩王亲自来长安请婚, 使团要求入城。”
李玄贞手上的动作一顿, 展开请婚书。
文书是昙摩罗伽亲笔所写,他果然精通汉文,字迹健秀清俊, 挥洒自如,一看就是苦练多年的功底。
李玄贞可以想象得出,昙摩罗伽一笔一笔写下这封请婚书时,心里有多么雀跃。
瑶英喜欢他,愿意嫁给他。
李玄贞闭目了片刻。
这份只是走一个过场的请婚书,阴差阳错,要由他亲自批答。
他再一次送她出阁。
背上伤口裂开,疼得钻心入骨,李玄贞睁开眼睛,提笔,额边细汗沁出。
再不甘,也无法出手阻拦,她早已不是当初的她,动她就得承担西域动荡的后果,何况昙摩罗伽背后是强盛的王庭,他没有半分胜算。
逝水如斯,错过就是错过,没有回头的机会。
执迷不悟,他就是下一个李德。
李玄贞定下心神,正要落笔,内侍垂首入殿。
“殿下,文昭公主派人过来了。”
李玄贞一怔,忙问:“请进来,什么事?”
内侍道:“文昭公主说,殿下有伤在身,王庭的请婚书就不劳殿下批复了,昙摩王向她求婚,她可以自己回复。”
李玄贞愣了一会儿,放下笔,唇角翘了一下,没有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