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英眼圈微微红了,“阿兄,这件事可以从长计议……和报仇比起来,我更希望你好好活着。”
“你以为我嫁了人,就是外嫁女,和你没关系了?你去报仇,我就能置身事外?阿兄,你错了,我永远是你的妹妹。你如果出了事,我不管在哪里,都会去找你。”
她的声音轻柔,沙哑,坚定。
李仲虔垂眸凝视她,一动不动,心头既温暖又酸涩,半晌后,长叹一声,抱了抱她。
真是个傻姑娘。
瑶英挽住他胳膊,慢慢地道:“阿兄,以后别操心我的婚事了。从前在中原,我知道李德的打算,想过嫁人,后来我流落到王庭,经历了很多事,现在终于能和阿兄团聚……我和阿兄说句实话,除非是我喜欢的人,否则我不会考虑嫁人的事。”
“阿兄,我是你教大的,你知道我的性子,我不喜欢拘束,不喜欢整天闷在后院,我看的那些书离经叛道……世家豪族规矩多,我不耐烦理会那些事,不会为了嫁人妥协。”
“以前,我的婚事不能自己做主。现在我能自己做主了,为什么还要委屈自己为嫁人而嫁人?”
“我一辈子不嫁人,又能怎样?”
李仲虔听到这里,知道她已经打定主意,脚步顿住:“真不打算挑一个驸马?”
瑶英一笑,眉目舒朗:“没有喜欢的就不要。”
“有喜欢的呢?”
“那我就好好喜欢他。”
李仲虔出神片刻,“好,阿兄不逼着你挑驸马。”
瑶英看着他的眼睛:“阿兄,答应我,别一个人去做傻事,有什么事和我商量,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李仲虔拍拍她的发顶。
“好,阿兄答应你。”
瑶英松口气,走进偏殿,殿中茶香袅袅,郑景几人捧着添了酥酪、盐巴的茶,一边喝,一边和达摩谈笑。
她走进去,郑景立刻站起来,捧出诏书,宣读毕,客气一番,她问起发兵的事。
郑景道:“朝廷要防着南楚,暂时无法抽出太多兵力,现在只有太子殿下的凉州军随时可以调动,不过公主可以放心,朝廷一定会尽力筹措粮草物资,让西军没有后顾之忧。”
接着说起联姻的事,李德已经挑选了几个宗室女,册封为公主,下嫁即将归附的世家子弟,另外还为宰相之子向达摩的女儿求亲。
李仲虔冷笑,李德这是打算用联姻的手段来拉拢豪族。
瑶英早就料到李德会这么做,没有说什么,联姻固然有用,但是联姻也不是万能的。
正事谈完,郑景几人告退出去。
瑶英和达摩、匆匆赶来的杨迁等人商议事情。不一会儿,叫来亲兵,铺纸磨墨,写好几封信,拿起朝廷送来的印信,盖上印戳,签了花押,发出一道道诏令。
“以西军的名义前往各地宣扬朝廷旨意,慰劳所有为西军送粮送钱的百姓。”
“由西军出面,在刚刚经历战乱的部落发放粮食,赠予医药。”
“编造名册,登记丁口,从前被北戎人诬陷入狱的,查清事实后无罪释放,从其他地方逃逸过来的,既往不咎。”
“西域多信众,找到德高望重的僧人和长老、司祭,让他们出面安抚僧众——不管是佛门,道家,景教、拜火教,还是摩尼教,都这么做。”
“各地官员,不论是胡人还是汉人、从前听从北戎还是听从都护,只要在当地有威望、为百姓做实事,名声不差的,都可以酌情保留官职。”
“派出使者深入民间,让各地百姓上奏,对于那些作威作福、奴役百姓、罪大恶极的官吏,一旦查明,按律处置。”
……
一桩桩、一件件吩咐下去,亲兵捧着诏书,一头扎进暮色之中。
瑶英累得满头大汗。
仗要打,百姓也要安抚。只有让百姓感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和恩泽,他们才能从心底里拥护西军。
接下来的几天,瑶英一天比一天忙。
随着诏令得到落实,她和西军在民间的声望日益高涨。
达摩看出她不喜欢那几个校尉,果然很快换了一批年轻郎君。
每天都有人变着花样向瑶英献殷情,她委婉告诉达摩自己现在没有嫁娶的心思。
达摩另辟蹊径:“那卫国公是否有意娶妻?”
说着,一口气报出十几个小娘子的名字。
瑶英挑挑眉,替李仲虔拒绝了,他的心病就是联姻,不会为了这个理由娶妻。
这期间,不断有战报送回,沙州、甘州、肃州一带战事顺利,等河陇平定,西军就能集中兵力收复伊州。
与此同时,瑶英他们也密切关注王庭的军情,莫毗多紧追着北戎的残部不放,成功将瓦罕可汗的精锐围堵在沙海道附近,两军僵持了一段时日,耗完了北戎军队的粮草,莫毗多即将发动进攻。
这晚,瑶英在灯前忙碌,缘觉站在一边给她打扇。
不一会儿,亲兵求见,他要给王庭那边送节礼文书,问瑶英有没有信件一并送去。
“没有。”瑶英低头书写,淡淡地道,“王庭和西军来往,都是要事,我会让长史以公文传达军情战报和请求,以后我不会有送往圣城的私人信件,不必再来问我。”
亲兵应是,告退出去。
缘觉张了张嘴巴,心口发凉。
公主不再是摩登伽女后,竟然真的和圣城断绝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