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觉还在营地吗?”
“不在。”
瑶英沉默。
苏丹古连缘觉都带走了,他受伤或是功法反噬的时候,缘觉可以照顾他,他和李玄贞立下了盟约,布置好了队伍——他走之前做好了打算。
唯独漏下了她。
瑶英坐在灯前出神。
她的亲兵看她心神不宁的样子,问:“公主,可是有什么不妥?”
瑶英回过神,摇摇头:“没有,我只是……”
她只是觉得苏丹古走的时候,一定会来和她道别。
他没来,她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瑶英出了一会儿神,沉下心继续整理文书。
苏丹古军务繁忙,李玄贞带来北戎可汗大军主力的所在,他急着排兵布阵,顾不上她,没什么好奇怪的。
毕竟她只是个外人。
她心里这么想,听到毡帘响动,立刻抬起头看,总觉得是苏丹古回来了。
角落里的李玄贞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凤眸微眯:“你在担心他们的摄政王?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瑶英听到他的声音,忽然想起今晚帐中只剩下他们两人,抄起卷册,起身出去。
李玄贞没法动弹,盯着晃动的毡帘,目光阴沉。
瑶英找到毕娑的大帐。
毕娑分配完粮草押运,正要去找瑶英,看她进来,眼皮跳了几下。
瑶英把处理好的册书递给他,直接问:“将军,摄政王拔营前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毕娑笑了笑,道:“我正想告诉公主一件事,摄政王嘱咐我照顾好公主,公主是我们王庭的盟友和客人。撒姆谷那边的战事可能会僵持很久,各路大军都拔营赶往撒姆谷了,公主不必再随军挺进。明天,公主可随押运粮草的后军撤退至沙城,帮忙料理后方的武器配备。”
这是要送瑶英离开的意思。
瑶英没说话,这些话像苏丹古的风格。
毕娑接着道:“如今沙城方圆百里已经被我们肃清,后方不会再有北戎的小股骑兵。公主的兄长如果到了高昌,肯定会和高昌使者一起来王庭,公主去沙城等着,一来,武器配备的事需要有人统筹,二来,西军的事必须公主亲自出面,再有,公主很快就可以见到兄长。”
瑶英闻言,蹙眉思索片刻,恍然大悟:所有理由听起来都很合理,但是她直觉最后一个才是真正的原因,苏丹古知道她盼着早日和李仲虔团聚,为她安排好了一切。
“摄政王怎么不亲口和我说?”
毕娑垂下眼眸,“摄政王太忙了。”
因为亲口告诉你,就是亲自送你走,他怕自己动摇,被你看出端倪。唯有仓促的离别,才能冲淡所有不舍。
瑶英巴不得能早日和李仲虔见面,西军那边她也确实需要和杨迁几人见面商谈,但是欣喜过后,她心里还是有淡淡的怅惘。
她拿出一封信,递给毕娑:“这是我给摄政王写的信,烦请将军代我转呈给摄政王。”
毕娑接过信,点点头,和瑶英商量了一些细节,目送她出去,拿起那封信,神色挣扎,迟疑了一会儿,随手将信塞进书案上堆叠的卷册里。
……
翌日,瑶英启程,随作为后军的队伍撤往沙城。
李玄贞暂时和他们同行,等他伤势好转,可以南下,绕一段路后,走更为便捷的中道回西域,再从焉耆、五烽至瓜州,那样比直接走北道更安全。
一路上,瑶英继续让亲兵一天给李仲虔送四次信,以确保信件不会被全部拦截。
杨念乡几人的伤势渐渐好了些,开始帮她处理西军事务。
一天,杨念乡和瑶英抱怨,说只要是涉及西域各州的事,传信的亲兵就要求必须有她和李玄贞的戳印,少了谁的都不行。
瑶英起初没多想,这日又听到属下念叨说王庭的要求严格到了严苛的地步,只要不符合要求的文书全都被打回,心里纳闷,问后军的将军:“每一道文书都要求戳印是谁下达的命令?”
将军答道:“阿史那将军就结盟的事请示过王,手令是从圣城方向送过来的,上面有王的花押,是王的命令,所以末将等不敢怠慢。”
瑶英怔住。
是昙摩罗伽下的令,那其中必有深意。
她叫来杨念乡,让他找出所有王庭官员通过和打回来的文书,一张张翻看。
杨念乡紧张地问:“公主,是不是我们出了什么差错?”
瑶英摇摇头,问:“这些文书存档吗?”
杨念乡点头:“王庭会存档,他们以皮纸绢帛记录文书,存放在书馆里,这里气候干燥,据说留档的文书可以保存很久。”
瑶英心里有了一个猜想。
昙摩罗伽在帮她。
她是魏国的文昭公主,和李仲虔团聚后,他们要回中原,那时即使西军顺利收复失地,让李德忌讳,她也要防着李德指派大臣接管西军。
所以她提出西军、魏国和王庭结盟,杨迁、河西世家头一个赞成,他们更信任受王庭佛子庇护的她,不希望其他人接管西军。其他小部落也要求她担任西军首领,因为魏国还不能派出大军,而近在眼前的王庭可以出兵庇护他们,她受佛子庇护,在他们看来,她可以轻而易举从王庭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