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攸对于这些事情混不在意,只要他的目的达到了,能在短时间内震慑一番太后,护着陆想容安稳诞下孩子,不受慈宁宫的打扰和磋磨,便是他此行的目的。
上林苑翻修是闲差,萧攸不过就是挂名的主办,那头还有工部的人盯着,压根儿也不必日日都去,便花了大把的时间留在家里陪着孕期的陆想容。
钟嬷嬷近来出力不小,依着萧攸指示在后山种下的林子已经很是像模像样了。
陆想容有了孩子后,口味也有了变化,还没到秋高气爽之时,就日日盼着吃桃子。
萧攸便每日带着陆想容去后山看花看树,日日站在那棵已经接了许多小果子的桃树旁边,盼着桃子能够快些成熟。
陆想容原本还觉得萧攸日日在家,两人总是处在一起,自己难免也会有些不自在。
但实际上她的担心都是多余。
萧攸到底还是聪明人,只要陆想容的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她想要做什么,想推迟用膳还是出门散心,想喝水还是想更衣。
萧攸这段时日跟她形影不离,不管去哪儿都陪着她,护着她,甚至想要伸手扶着她,倒把春生和周嬷嬷都被他挤得没地方站了。
陆想容:……
其实她的身孕也才两个多月,还不到六个月显怀的时候,小心一些的确应该,但是要人搀扶什么的大可不必了。
第50章柔情【一更】弹出来的曲子这样的柔情……
延禧宫。
嘉嫔坐在镜前,端详着镜中的自己。
双十的年纪,最好的年华,不管在金陵秦淮河畔还是令国公府都最受瞩目的美人。
可就是这样的她,伺候了一个年逾四十的皇帝,却依然起起落落,不过一个金美人,让她体会到了一连十几日独守空房的滋味。
昨儿皇帝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她,本来也说翻了延禧宫的牌子。
可就在昨日傍晚,初学胡旋舞的金贵人不小心扭到了腰,皇帝听闻后便连忙赶去了辉月楼看她,也把翻了自己牌子的事情早早忘记了。
嘉嫔知道,金氏背后有高丽一族支持不说,也会刻意迎合皇帝的喜好,和其他几个高丽女子配合,给皇帝营造除了不少的新鲜感,也叫皇帝越发感兴趣。
长此以往,皇帝会在辉月楼那里越陷越深,迟早要将自己遗忘,而自己也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下去,更要采取一些必要的手段才好。
嘉嫔最终还是选择妥协,派人给陆想容递话,愿意接受陆想容开出的条件。
消息传到陆想容这里时,她正在和萧攸商议孩子乳母和婢女的选配问题。
宫里来人传了这么一句话,萧攸听得一头雾水。
陆想容看他似乎也有些困惑的样子,便简单同他说明了原委。
却不想萧攸听了之后直皱眉头:“都是有身孕的人了,还是莫要为了这些事情伤神才好。”
“不伤神的。”陆想容道:“要想办法给她换个身份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旁的我也都没有答应。”
她那天沉住气是对的,现在沉不住气的那个已经来找她了。
她赌赢了。
萧攸却表达了自己疑虑,表示即便是这个条件,也需要一番筹划,不是什么简单事情。
言下之意,怀疑嘉嫔的价值不够如此,不值得费事。
陆想容记得从前总听人说,怀孕的女子脾气天生会大一些,即便遇事无理取闹也都属正常。
想起那天嘉嫔那副做派,突然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还说呢,那嘉嫔一看就跟你有不小的关系,人家总把你说成是‘故人’,每逢提起你来,声音都先温柔上了几分,你说不记得这人,我却是不信的。”
萧攸觉得这嘉嫔的确事情不少,如今在他这里,嘉嫔便基本和“麻烦”二字划上了等号。
但他却是头一次见她这样的神情,明明是嗔怪,却又带着几分撒娇,让他心里受用非常。
他一把将她搂在怀中,轻声安慰了一番,又对她道,前几日让单长信去搜罗了好些你喜欢的东西回来,赶明儿就叫他送过来,相信你一定喜欢。
陆想容自打怀孕后,心思反而单纯了不少,也刻意不去思考那些太复杂的事情。
经萧攸这么一说,她的注意力也瞬间被他带歪,开始思考起了他究竟为自己准备了什么样的礼物,会不会是自己喜欢的……反而把许氏的事情都抛之脑后。
到了第二日,陆想容刚刚起床就被告知,单先生命人送来了十二盆品种不同的精品菊花。
如今正是赏菊的时节,这十二盆菊花映着朝阳,在台阶前摆得整整齐齐,看起来蔚为壮观,引得过往的年轻婢女频频驻足观看。
陆想容:……
这虽然是萧攸和单长信的一片好意,但不知道为何,陆想容心里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奇异感觉。
但这种感觉似乎不是惊喜,而是对于养老生活的某种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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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着对盟友负责的原则,陆想容便让春生入宫给姑母送了些礼物过去,顺便将一封书信交给了舒妃。
又过了几日,到了成阳公主的生辰,皇帝特意过来长春宫中坐坐,也想陪着舒妃追忆一下往昔。
舒妃点了一个味道比较别致的香料,皇帝也注意到了香料的特别,对着舒妃问起来后,才知道这正是嘉嫔新制的香料。
看皇帝听了这话后陷入了沉思,舒妃又道,“嘉嫔妹妹这段时日也没什么事,一直闷在宫里,前儿过来我这里,说是这几日在延禧宫中研制了这几种香料出来,是皇上喜欢的味道。臣妾试着点了一下,发现这香料的确不多,留香持久却不刺激,的确是不错所以见着陛下来了,就先叫他们用上了。”
“嘉嫔……嘉嫔。”
皇帝念着嘉嫔的名字,用晚膳的时候就有些魂不守舍,原本说好留宿长春宫,结果用过晚膳就走了。
第二日清晨,嘉嫔醒来,看着在睡榻上熟睡的皇帝,心里突然通透了起来。
她明里暗里试探四皇子和四王妃这么多次,四皇子到现在还没有个准话,倒还真是不如四王妃一句话来得好使一些。
四皇子这条路走不通也没关系,有四王妃这条路在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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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涣这几日很是有些萎靡不振,如今临到出宫开府之际,同周围人的热切期盼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七皇子妃许韵也感受到了他的不对。
她原本以为,这是因为七皇子临到出宫之时也没捞着一个爵位,心中沉郁的缘故,可经过试探后发现对方压根儿不是这么回事,凭着她对萧涣的了解,多半是为情所困或者是被哪个侍妾缠得太厉害,才有些精力不济。
若说七皇子后院当中谁最招眼,当然不让就是生下了庶长子的罗氏。
一想到罗氏婚前婚后的所作所为,许韵心里有气,这会儿有了理由,少不得就要去找罗蕙撒气。
自打罗蕙有了孩子之后,七皇子正妃许韵对她不满之心表现得尤为明显,几次三番言语讽刺、克扣用度不说,还时不时去哲嫔那里给自己穿小鞋,惹得哲嫔如今也对自己老大不满。
许是觉得自己如今和七皇子都还年轻,日后还会有自己孩子的缘故,许韵并没有将罗氏的这个孩子养在自己也膝下。
也正是因为如此,许韵开始越发地忌惮这个庶长子和诞下庶长子的罗蕙,两人的关系也变得日见微妙。
许韵对着罗氏就是一通讽刺挖苦,从罗氏婚前的不检点到如今的不老实,不管是非曲直,只管对着七殿下曲意逢迎,要这要那,惹得七殿下一个皇子成日不思进取,流连侍妾住处,越发没了精神。
许韵对七皇子的这些感觉,罗蕙也一早感觉到了。
七皇子的心不在焉并不止对着许韵,也是对着自己的。
所以心里觉得委屈的也不止许韵一个,罗蕙如今心里也并不好受。
可偏生自己是妾侍,许韵是王妃,她可以因为气不顺而数落自己,而自己则不能因为气不顺而迁怒旁人。
罗蕙被许韵数落得脑袋里“嗡嗡”一片,最终还是忍不住顶撞出声:“七皇子不过是因着四王妃有孕的事情心里头不痛快,还能有什么事?王妃自己不中用,留不住七殿下也就罢了,凭什么有气就冲着我撒!”
许韵当即愣在了那里,久久后才道:“你这话可是当真?”
过了这会儿功夫,罗蕙也清醒了过来,自知说了极是不当的话,却有赌气拉不下脸来。
“自是不作真的,我就是随口一说,王妃当我胡言乱语就好。”
罗蕙这番作态,反而让许韵更加相信,她这话虽然有添油加醋的成分在,但是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看着跪在地上的罗氏,许韵只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心中也是堵得厉害,比对着心不在焉的七皇子更让人心情郁郁。
许韵走出了房间,想要出门去吹吹风清醒一下,却在即将离开院子之时,鬼使神差地又走了回来,对身边婢女春香吩咐:“把尤太医请来皇子所一趟,就说我有话要问他。”
就在当晚,嘉嫔也收到了安插在许韵身边眼线宫女露儿的消息,说是许韵这两日有些古怪,以看四王妃脸色不好为原因,问起了太医四王妃的胎象的事情。
嘉嫔瞬间动了心思。
许韵是什么性格她太清楚了,心比天高,满肚子小心思,最是见不得旁人好的。
若是许韵真的要有什么小动作的话,被自己抢先抓住了把柄,到时告知了四王妃,想来也能得了不少好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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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陆想容诊出身孕后,萧攸连去上林苑监工的心思都歇了,也开始学着老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日日尽职尽责陪在陆想容的身边。
但善于反思的萧攸很快就从太医那里得知,自己对陆想容和孩子的陪伴很可能并不够专业。
他这人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对于自己的性格也多少有几分了解,也知道自己不讨长辈和兄弟们喜欢的一些原因。
对于这个问题,萧攸也很快地找到了解决办法。
去年他帮着太子主理恩科相关事宜之时,曾经很是看好一个新考上来的徐姓进士。
徐家是东阳名门,如今族中在京城也有分支,门风、家风和整个家族的名声都在朝中极好。
而新考取进士的这位徐三公子,人长得好,声音也好听,最适朗诵。前些日子代国使臣来朝之时,皇帝就选中他做了迎接的副使,专职宣读圣旨。
而京城徐家在众多皇子当中看好了冷门的四皇子,也有亲近之意。
而徐三公子的幼弟徐七公子,只有十五六岁年纪,虽然如今还没考上举人,但是生得更好,唇红齿白,读起书来也更是好听,比起徐三又多了几分少年人的朝气在里面。
在徐家的请托下,萧攸安排了徐六进了国子监学习,并嘱咐他每天下课回家之前先到晏王府来,隔着屏风读半个时辰的书给王妃和肚子里的孩子听。
而为了表示自己的重视,萧攸通常也会陪在一旁,抚琴奏乐。
毕竟太医说了,孩子在肚子里也可以感知到外界,让王妃心情愉悦,多听一些有意的诗词典籍,对大人和孩子都是好的。
徐七对于这个冷脸的晏王一向有些发憷,明明看起来脸上毫无情绪波澜,但是弹出来的曲子这样的柔情似水,甚至还带着几分的浓情蜜意,让他觉得有些倍感不适。
明明是寒冬腊月里的天气,这样站在屏风念书半个时辰下来,徐七整个人紧张到不行,内衫都湿透了。
听晏王那个意思,为了让小世子陶冶情操,获得对外界的良好感知,这项任务起码要等到王妃生产后才能停下来。
徐七在晏王看不见的角度悄悄抹了一把脑袋上的汗珠。
希望晏王殿下年前年后能多忙一些,莫要天天在家陪在这里一并听着自己念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