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灵看着黎清御剑离开,对冬夏肃然起敬:三言两语将黎清的不悦消弭于无形,是个狠人。
“狠人”两个字在扭头对上冬夏带着纯然欣赏赞叹的双眼时,又被楚灵从脑海中划去,换上了“小可爱”三个字。
一个不仅仅是楚灵、就连黎清也没办法拒绝的小可爱。
楚灵心里叹了口气,面上仍然高冷矜傲地道:“入我院内说话吧。”
“楚灵师姐一个人住吗?”冬夏好奇地随着她转身,问道,“像黎清那样?”
“师兄不喜欢人侍奉,我院中还有其他人……”楚灵顿了顿,蹙眉道,“你为什么叫我师姐?”
冬夏看起来最多双十年纪,连她的零头都比不上。
“方才见了祝师叔,黎清让我喊师叔。”冬夏眨眨眼睛,“可我不能随着他喊你师妹,所以自作主张改了师姐。你要是不喜欢,我就换一个你听着舒服的。”
“……就这么喊吧。”虽然辈分是拔得太高了一点,但既然是黎清看中的人……本来就应该和黎清一个辈分。
楚灵心中有些怅然,又清明无比,好似修为和领悟无形中又提升了一些。
“楚灵师叔?”有人怯生生地唤道。
楚灵从玄妙感觉中回过神来,转头看向来人,点了点头:“过来说话。”她对冬夏介绍,“这是我的师侄,谢佩君。”
冬夏立刻笑着和对方打招呼:“我叫冬夏,凛冬酷夏的冬夏。”
弱风扶柳的少女腼腆地走近过来,看了冬夏好几眼,才细声细气地道:“总算见到你了。”
楚灵皱眉:“什么意思?”
谢佩君慌张地摆摆手:“我也是听其他人说的,仙尊带回来一个名字有点奇怪的凡人,都想见一见究竟是何方神圣……”
她说着,咬着嘴唇朝冬夏笑了笑:“我也焦急了好久。”
黎清确实有事要办。
即便他击败了冬夏,仙域当时却并不是魔域的对手,被打得节节败退,如今百废待兴,问天门作为仙域首长,要一力承担的事务多如泰山。
琐事自然不用黎清担心,但有些事却是没有他这个仙尊点头、出手便办不了的。
仙魔大战后,黎清藏起冬夏,借口养伤闭关三年,这些事情便也就耽搁了足足三年多。
黎清花了半日多的事情处理这些囤积事务,心神不宁地三五不时便将神识探出去查看冬夏的情况。
即便他早将神识缠了一部分在冬夏的身上,可眼睛所见和神识所见到底有所不同。
上午时,黎清看着冬夏和楚灵院中一群女弟子一起说说笑笑了一个多时辰,对谁都是抹了蜜的笑和嘴。
中午时,黎清忍不住抬指给楚灵传了一道讯过去,提醒她冬夏是凡人,需进食一日三餐。
于是他又遥遥见到一群女修围着冬夏喂她吃凡人食物,一个个笑得温柔宠溺,好像在哄自家晚辈小不点。
仙域至尊沉郁又尽职地将堆积事务一口气处理完毕,尽管天色仍未近黄昏,他仍旧毫不犹豫地站起身准备去接冬夏,脚步才跨过大殿的门,便停了下来。
他转头看向一侧,面色恢复了平静淡然:“师伯。”
“你回来了。”出现在大殿外侧拐角处的中年人朝黎清点了点头。
他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个从未修仙过的普通人,甚至身边也没有像其他问天门的弟子一样带着一柄锋锐的长剑。
但他又确确实实是黎清之前的仙域第一人、又是黎清修仙的领路人之一。
“修为可有长进?”中年人问。
黎清眉梢也没有动一下:“不曾。”
中年人闻言叹了一口气:“但凡修士,必会碰到瓶颈,你的瓶颈来得太迟,对仙域是一件好事,对你自身来说却不是。仙魔两域的争斗暂时告一段落,在魔域有人能与你分庭抗礼之前不会再有非你出手不可的事……但我和你师父都很担心你。”
黎清没有说话。
“便如同你自小就缺失痛觉,是好事,又不是好事。”中年人又说,“瓶颈各人不同,落到你身上,成的是最难闯的情关。”
黎清终于开口:“师伯曾说,我不知痛,是因为我不知情。”
“正是。”中年人颔首。
“可我现在已经知道了。”黎清道。
“你带回来的那个凡人丫头?”中年人摇了摇头,“你喜欢她,那确实是知道了一些……但一些并不够。”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中年人凝望黎清的眼神有些复杂,他好像在看着自己疼爱的孩子,又像是在审视仙域的首领。
“等到你感觉到痛的那时候,就会明白有什么不一样了。”
……
黎清将师伯送走后,顺着神识锁定的方向御剑而去。
这番谈话令他比刚才更想见到冬夏。
他喜欢——他爱冬夏,黎清觉得此事毋庸置疑。
将冬夏藏起来这件事本身已经冒天下之大不韪,黎清担的是身败名裂的风险,赌上的是自己的名声和性命。
——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