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范妃死后不久, 就是伽山案。
而青巷案,关系谱里是不会说的,但于大娘身边的婆子却知道一些。
于大人大概吩咐过,问汴京城里有关的问题,就让婆子直接说了,这大概也算是一种心照不宣——他已经把鹿琼看做替谢子介说话的人。
婆子口里的青巷案,则是从抓巫蛊案牵连的两个逃犯开始, 一口气倒了江南众多世族。
可青巷案比之前都声势浩大,主要还是搞出来流民和匪首白九。
主持此事的胡善龙胡大人,抄家做得干净漂亮,但抄完家,他就干净利落地回汴京了,之后的流民惹来的怒火,和这位天子宠臣自然毫无关系。
婆子知道的也就是这些,可鹿琼心中,已经大概有了数。
两次案子,都是从天子妃嫔开始,都以众多世族倒下为结束,很明显是同一个的手笔。
可惜的是,来回倒下的王公贵族太多,所以到底是谁的仇家,这就很难说的。
认真来讲,鹿琼对这些是没什么实感的,可从她目前串出来的来看,恐怕谢子介的恨,和这个幕后之人有很大关系。
毕竟谢家也倒在青巷案里。
但鹿琼还是觉得,她有什么信息不够,单纯这些,谢子介和白九,不会这样判若两人。
只是,这就是她很难再找到的了。
和于大娘约定了最近会经常来看她,鹿琼就回家了,天有些阴,毕竟已经是夏末,随时都会落下秋雨,鹿琼步履匆匆的回家,可还有不短的路,还是有冰凉的雨滴砸到脸上。
果然是暴雨。
她有些沮丧,就在此时,一把伞举过她的头顶。
是白九。
他不笑反而皱眉思索的时候,其实是非常谢子介的,这样形容对方,鹿琼不知道为何,居然有些想笑。
鹿琼没吭气,她现在脑子里东西太多,什么都想问一问,反而不好直接问。
反而是白九开口:“你也在查我为什么变成谢子介?”
这人一如既往的坦诚。
“我也在查,”白九道,“也算略有些进展,若……”
他顿了顿,眼睛弯起来,浓黑的长睫下眼中的神色捉摸不定。
“不如等我找到缘由,咱们去领婚书吧,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一回事,但我想和你过一辈子。”
白九卖力自荐也不是一次了,他也习惯了鹿琼对此避开话题,没想到的是,鹿琼居然回应了他。
“现在不行的。”
现在不行,聪敏的谢十三郎立马嗅出来了不一样的味道,“那什么时候行?”
“等——你和谢秀才,成为你一个人的时候吧。”
暴雨倾盆,并不是长谈的好时机,白九的袍角已经被雨水溅湿了,他沉默了一会儿,鹿琼知道,这就是不认同了。
“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找真相呢?”鹿琼问他,“是因为你也觉得,真相可能会完全改变生活吧。”
那如果等你变回了谢子介,就一切都不作数了呢?
她也一直都是会把话说得很明白的人。
白九继续沉默。
“我之前,”鹿琼顿了一下,“一直说你和谢秀才是两个人,可现在我觉得,你们毕竟还是同一个人,我想知道你要对付谁,是胡善龙吗?”
白九道:“我也这样认为,可是不止——只是我也不知道还有谁了。”
他终于明白了鹿琼的意思,而他也无可奈何的认同了鹿琼的话。
“我答应你,等谢子介也这样说。”
他并不觉得,那个真相会让谢子介放弃离开,谢十三郎心高气傲,自觉天下能难到他的固然有,但得他放弃感情的,几乎没有。
而鹿琼则说了另一件事:“我还要你答应别的事。”
雨终于小了一点,他们也快到坊里了,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放慢了脚步。
范氏的卒字又晃到了鹿琼眼前,她张口,发现自己嗓音干涩。
“不要因为复仇做不好的事。”
白九心里猛的一突,他脑袋里似乎有什么隐隐想浮现,他最终沉默的,还是点了头。
“谁会不想活着呢,”白九轻松笑道,“我答应你。”
他感受得到,自己想和鹿琼长长久久。
*
胡伙计终于想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
那是空照去找他的第三个晚上,小和尚说要去和胡伙计念经书,但很明显,胡伙计被小和尚搞晕了,好几天都念叨着禅家的机锋。
鹿琼爱莫能助,读书她可以,经书也看的下去,但她明显没什么佛缘的。
这样几天之后,胡伙计居然真的大彻大悟了,空照替他传话——胡伙计的语气让空照来说,颇有几分滑稽。
“掌柜的,我想明白了,我求您,能不能放我个恩典,我想脱了奴籍去读书,我想考秀才,考举人,我让他知道,什么狗屁气运,是他自己不行!我还想让他尝尝被亲近之人变成奴籍的滋味!只是这比读书还难,回来再说!”
寻常来讲,铺子伙计们本来就是没什么奴籍的,胡伙计这种才是例外,鹿琼也早就说了,胡伙计什么时候想放良,说一声就行。
他这个选择,鹿琼意外又不是很意外,倒是空照若有所思。
鹿琼听见小和尚慢吞吞道:“让我爹放弃他的家产去当和尚,好像比杀了他还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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