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大人没有问谢子介为什么这个时候来之类的,反而和谢子介谈起来今年乡贡的不少事宜, 两个人说了一些比如可能的考官之类的,后来于大人似乎想说什么,眼睛瞥道鹿琼,一拍脑袋,忙道:“是我疏忽了。”
又吩咐了个婆子,让她带鹿琼去后院,说是自己的小女儿和鹿琼可能更有共同话题。
鹿琼估计, 这位于大人是要和谢子介说些不方便她听的话,于是跟着婆子去了。这位于大人颇有些家财,屋苑精巧婉转,花园里遍是名贵佳木。
“这院子,是我家老爷,从江南找的好匠人,那婆子顺着鹿琼的目光看过去,自己也很得意,这是难得的好院子。”
于大人的女儿被婆子们叫做于大娘,已经再等鹿琼了,她看起来已经有二十多岁,个子很高。于大人无疑是有钱的,他的女儿却有种市井里摸滚打爬出来察言观色,鹿琼很熟悉这种人,但是这种人,在她的见识里,是不会是这样漂亮院子主人的千金的。
只是各家都有各家的活法,再说鹿琼自己一个从小长在宝丰县的农女,她自知自己的见识还是不够的,鹿家也是殷实人家,鹿琼和鹿慧也是两样人,因此,鹿琼也没多想。
于大娘是个很会玩也很懂得玩的人,或者说,很擅长作陪,能让各种人都在她这里感到舒服,鹿琼与她相处也觉得很亲切,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听到鹿琼也是宝丰县的人,于大娘似乎想到了什么,很勉强地笑了笑,只是鹿琼能看出来,她对宝丰县是没什么好感的,鹿琼虽然性子承诺,便不动声色绕过了这个话题,又待了小半晌,那婆子过来说谢秀才在前厅候着她了。
于大娘便拉着鹿琼的手,请她下次来玩,又说自己平日里也很是无聊,那婆子干咳一声,也不在乎鹿琼还在场,便很严厉的道:“大娘平日若是无事,不妨多学些诗词礼仪。”
鹿琼只默默应下,跟着谢子介重新上了骡车。
等回去路上已经几乎没有行人了,鹿琼便问谢子介那于大人的事,谢子介只是说,他曾经帮过于大人一个不小的忙,所以哪怕于大人知道他背后可能还有其他人,也会对他略施援手。
鹿琼已心知肚明,谢子介所说的其他人,恐怕就是那位江南赫赫有名的匪首白九了。
回了家,陆妈妈招呼他们坐下,又兴致勃勃地计划起来这个年要怎么过。
谢子介便拉着鹿琼和陆妈妈一起商讨:年货自然是要备的,除了年货还要备些其他好吃好玩的。
吃喝上还是陆妈妈能准备得最周全,于是他干脆拉拉鹿琼的手,要鹿琼明日陪他先去给程童生看病,然后一同上街去采买些东西。
别说是鹿琼了,就算是鹿秀鹿慧他们,对于年货的准备也从来没听说过还要有玩乐的,吃饱穿好,这已经是一年最幸福的事情了,再殷实的人家也是这样,可谢子介就这么理所当然。
不过第二日一大早,先来他家的是几个铺子的掌柜,是江家那边送来了不少东西,这下子好,连陆妈妈要准备的都满足了不少,陆妈妈这几日已经在门口和几个大娘熟悉起来,便让他俩去逛,她要和其余大娘去说别的。
鹿琼和谢子介则先一同去了庆平坊。
这些日子不要说是郎中,就连药铺也管得很严,一些能做金疮药的药材都没有卖,谢子介先给程童生捉了脉,写好了药方,又替换了几味药,然后给程童生施针,施完针之后,程童生脸色便多了几丝红润,这样立竿见影的效果,让程三丁大喜。
人是回光返照,还是真的有所好转,只消等一会儿便能看出来了,程三丁喜完就开始忐忑,直到等了一个时辰,程童生依然没有虚弱下去,程三丁心里终于安了心,便对谢子介千恩万谢,又准备去和谢子介签房契。
这时候,鹿琼也才知道,昨日谢子介去找那位于大人,居然也不仅仅在避风头,还顺手把这县衙要出的房契也弄了出来,鹿琼和程三丁只管各自写了名字,然后拿了程三丁的旧房契就好。
这房子是直接放在鹿琼手下的,鹿琼看着那四十两银子,愈发觉得责任重大了。
幸好她对自己要做什么,也有了一点想法。
程三丁听谢子介说过几天还会来施针,只要吃着药,程童生的病并不是什么大事,也是高兴得想要嚎啕大哭,他家里是开一个书铺的,只是卖的都是些话本,说些书生佳人的风花雪月,生意只能算得上还行,这几年一直没有很好的本子,之前的普遍也都被看得差不多了,生意变的惨淡了不少。
“话本子还是江南那群才子讲得最好,”程三丁感叹,“这两年那边没本子了,我这铺子就不行了。”
程三丁此时想了想,干脆从屋子里抱出一摞话本,全部塞给了鹿琼。
“你慢慢看,”他笑呵呵的,“若是看不进去了,拿去垫桌脚糊窗户铺地,都是很好用的。”
程童生本来好一点的病,又快要被气出来了:“那是书,”程童生教训道,“你这样做是会惹了文昌帝君的。”
“啊呀,”程三丁道,“这书一直待在屋子里,都要被鼠虫吃掉了,那才是对文昌帝君的不敬呢,我们用了怎么能算不敬呢?”
鹿琼还没听过对这样说起书的人,她此时也是目瞪口呆,她也没有办法,自己带走总比被鼠虫吃了强,只好抱着那一摞书跟着谢子介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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