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给你的,”谢子介含笑,又补充了句,“出嫁那日,可以戴它。”
木头钗子,还是出嫁用的,那好像就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鹿琼实在喜欢这支钗子,时不时就要坐在窗下,对着阳光把玩,她无意在鹿家最后的日子惹出麻烦,本不想让朱氏他们知道,可她不去招惹人,还有人要来招惹她。
是鹿秀。
鹿秀还完了四两银子,本暂该消停了,可赌瘾是心瘾,白花花的银子从手里流走固然让鹿秀心痛,但没了赌坊的呼喝声,筹码在桌子上哗啦啦的声响,他夜不能寐,也是另一种煎熬。
家里是实在没钱的,且鹿秀并不想被砍去双手,这时候他想到了鹿琼的两个大箱子。
鹿秀心中有了计较,先去找了鹿慧。
“慧姐就不好奇里面有什么?有喜欢的咱们尽可以拿走,大老鼠可夺了你的嫁妆。”
他理直气壮,完全忘掉了鹿琼只拿走了高氏和鹿芝留给鹿琼的部分。
鹿慧是禁不起这样劝说的,直接下定主意:“去拿!秀哥儿想个办法,咱俩到时候一人拿一半。”
鹿秀眉开眼笑,搓着手,嘴甜但并不上前,撺掇鹿慧去找机会撬箱子。
他才不要自己去,鹿琼可是有刀的。
鹿琼这两天也很忙,谢秀才送的钗子那么漂亮,她也想回礼,给谢子介打一支束发簪。
样式她想好了,就按正高山的云松来,猎户阿叔以前当过木匠,鹿琼跟着学过一段时间,手艺还不错。
今日云松簪子终于打成了。
她没找到和谢秀才送她的钗子一样材质的木头,只能用正高山的松枝,鹿琼是干惯了活的,云松也不是非常难的花样,打出来像模像样。
明日就托鹿大娘给谢秀才,鹿琼雀跃着想,把云松簪子贴身放好,一路跑回了家。
她像往常一样准备翻墙过去,可突然的,她看见了光。
是自己的屋子里有光。
鹿琼单手撑在墙上,愣住了。
她看见了鹿慧,此时正白着脸,指着箱子说不出来话,她听见鹿秀的吵吵嚷嚷,但这些都比不上地上散开的箱子。
那是谢秀才拜托她保管的聘礼……
这时候她居然冷静了下来,鹿琼摸了摸身后的柴刀,轻盈落在院子里,她看见自己屋子前面被劈开的锁,她看见地上散开的丝帛,她看见鹿慧高高举着她怕上山丢在途中,所以包好放在枕头下的钗子。
鹿秀面露贪婪:“下面这莲花刀工不错。”
小小的木钗子居然被拆了开来。
“这什么穷酸秀才,钗子送木头的。”鹿慧还在嘟囔。
鹿琼心里居然非常平静,她举起来柴刀。
她并不打算要鹿慧和鹿秀性命,杀人偿命,还可能连累谢秀才,不值当。
但她得让他们付出代价。
柴刀很利,削起头皮也很利落,给鹿慧剃了个秃瓢,又几个窝心脚专专挑鹿秀软肋打,在这俩姐弟眼里,鹿琼简直是要吃人。
把鹿秀和鹿慧扔出屋外,鹿琼收拾了大半个晚上。
谢秀才送了很多布。
是她做活的那家布坊,是鹿琼的手艺,有山雀有玉兔,各色的纹样,她收好了这堆她曾经很想试一试的柔软布料,仔细擦拭干净,又攥紧了拳头。
第二天她带着云松簪子和断掉的莲花钗子去找谢子介,鹿琼满心愧疚,可谢子介只是笑着,问她可还好。
“不是什么大事,”谢子介说,“你没事比什么都强。”
那朵莲花钗子被谢子介握在手里,鹿琼实在没有勇气拿走。
而对于鹿秀和鹿慧来说,这段时间简直太倒霉了。
鹿秀本来就浑身无一处不疼,更可恨的是,之后他去县里的时候,还被人拖进巷子里又打了好几顿。
在赌坊混久了,鹿秀哪知道是惹了谁,只能在心里怪肯定是鹿琼让他倒霉,他现在不敢对上鹿琼了,只好骂骂咧咧在心里咒谢子介和鹿琼不得好死。
也不知道是哪一顿打揍得位置不对,之后没多久鹿秀就发现子孙根出了问题,他慌神又没办法,只好躺在家里□□。
鹿慧则在一次出城的时候摔破了相,她本来也到相看的年纪,一下子脸上多了一条长疤,还在街上摔掉了帽子,自然只能先在家里躲羞,朱氏恨鹿琼要死,可鹿琼已经懒得最后一点面子功夫。
她把所有东西都搬到了鹿大娘家,准备从鹿大娘家出嫁。
而搬去鹿大娘家当日,谢子介就去寻她,说想带她去个地方。
居然是正高山。
深秋的山还是漂亮的,云海之中溪水潺潺。
“山梅生于苦寒之地,但也非常漂亮。”谢子介说。
谢子介摸摸她脑袋,指着正高山的山石间隙:“等深冬它们就会开花了,我听鹿大娘说,你很喜欢正高山的梅花?”
鹿琼抿唇,自然是喜欢的,可山梅总生在怪石之中,谁也采不到。
有什么放进了她掌心。
那支本来断掉的钗子,被谢子介修成了梅花,他比鹿琼高,很自然地帮鹿琼挽起头发。
“断掉也不全是坏事,不然我也不会知道,你喜欢的是梅花样式。”
“钗子就是用来戴的,布也是用来做衣裳的,没什么可惜的。钗子给我。”
是鹿琼一直很想要的梅花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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