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战见他烦躁得厉害,笑着问道:“怎么了这是?看你这么烦躁,我还以为你月经不调了。”
黎离顿时朝北战丢去一个眼刀子,“不会说话就别说。”
韩湛声音也插了进来:“阿姨明天出院?”
一听到这问题,黎离顿时愁眉不展。
北战哟嚯了一声,“你小子。”北战身子朝前倾,他近距离盯着黎离的脸,说道:“是不是在发愁,该如何调解你妈跟你老婆之间的事?”
黎离忙点头,无不忧愁的说道:“你们说这种事怎么被我摊上了。”
北战问他:“你打算怎么做?你妈出院,你是打算把她接回家跟你们住,还是送回她那房子?”
黎离沉吟片刻,才说:“我不放心她一个人住。”
“呵。”北战抬起手指朝他点了点,他说:“阿离啊,你家那老太太这两年就像是被下了降头一样,我不建议你把她接回去跟弟媳一起住。小心住着住着,媳妇儿就没了。”
黎离认为北战是在危言耸听,他说:“你别唬我。”
“没唬你。”这次答话的,却是韩湛。
这话是韩湛说的,黎离错愕不已。他望着韩湛,纳闷问道:“你也觉得,我把我妈接回去住,蓓蓓会跟我...?”离婚那两个字,黎离都不肯说出来。
“有个事,我一直没跟你说。”韩湛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看得黎离也跟着坐直了身子。黎离问:“什么事?”
韩湛点了点鼻子,“接下来我要跟你说的话,是你老婆跟我老婆说的。”
“说了什么?”黎离非常好奇。
韩湛告诉他:“你妈动手术那天,你老婆跟我老婆说,她有些累了,感觉坚持不下去了。”
闻言,黎离他猛地捏紧了酒杯,声音不稳地问道:“坚持不下去,是什么意思?”
北战直言道:“就是想要放弃婚姻,跟你离婚的意思。”
黎离呆住。
“不可能...”黎离下意识辩解,他说:“我们感情很好的,今天早上出门前我亲吻她,她还回应我来着...”
“她还爱你。”北战打断黎离的自言自语。黎离目光骤然亮了起来,可还没来得及欣喜,又被北战无情地泼了一瓢冷水,“她还爱你,但不代表她不会离开你。”
黎离有些生气,“你就这么盼着我们分?”
北战严肃地看着他,语气也变得郑重起来,“阿离,我看人还是很准的。要我说,蓓蓓并不是那种软弱的女孩子,她可能会因为爱你愿意委曲求全一次两次,但她绝对不是那种肯为爱委曲求全一辈子的人。”
“她爱你,但再深的爱,都会被糟心事给磨没了。”
“我不是在危言耸听,我是把你当兄弟,给你提个醒,别真的等到事情发展到无法扭转了,再来懊恼自责。”
当年黎离跟苏蓓蓓能走到一起,少不了北战的功劳。北战当然希望黎离跟苏蓓蓓能开开心心的就这么过一辈子,可黎离那妈偏生是个拎不清的。
你说气不气死人。
北战苦口婆心的一席话,黎离都听进去了。他在经过短暂的愤怒后,逐渐恢复了理智。
仔细琢磨北战的话,黎离惊觉北战说的都是真的。
所谓当观者迷旁观者清,黎离是站在这场风暴里的当事人,所以他盲目的坚信只要自己还爱着苏蓓蓓一天,苏蓓蓓就会乖乖陪着他一天。
而身为旁观者的韩湛跟北战,他们早将他与苏蓓蓓的未来给看穿了。
若真的将母亲接回去一起住,会后患无穷。
苏蓓蓓怀Neil的时候,黎母故意用湿抹布拖地,害得苏蓓蓓摔脚差点一尸两命,这足以说明黎母与苏蓓蓓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黎离恍然彻悟!
他端起酒杯,将剩下的那口酒一饮而尽,喉咙里火辣辣的,心脏也火辣辣的,但脑子却很清醒。
“谢了。”忠言逆耳,你得珍惜愿意对你说真话的朋友。
黎离起身就走了,看样子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韩湛盯着黎离那个空位置,听到北战说:“你说,他这烂摊子能处理好吗?”
韩湛朝北战勾了勾唇,“还真能。”
北战好奇地竖起耳朵,忍不住问道:“什么法子?快说。”
韩湛说:“除非黎阿姨突然暴毙身亡。”
北战:“...”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
-
翌日。
黎离今天休假,要去医院接黎母出院。
早上,他起床时,苏蓓蓓早就起了。黎离推开书房门,见苏蓓蓓坐在电脑前面,正在飞速地码字。
他将一杯牛奶放在苏蓓蓓的电脑桌旁,问她:“怎么起来这么早?”
苏蓓蓓说:“早上灵感好,我想要在年前将这本书写好。”苏蓓蓓对自己的作品要求极高,一本小说写好了,至少还得全文修改个四五次,有时候改起来能全盘否定。
黎离亲了亲她的额头,随后站起身来,说:“我去接我妈出院了,你要一起吗?”
苏蓓蓓摇头。
黎离准备走时,又听到苏蓓蓓说:“我昨晚把保姆住的客房收拾出来了,也打扫干净了。”
黎离懂了苏蓓蓓的意思,他停下脚步,回头告诉苏蓓蓓:“我把隔壁房子买下来了,以后挨着住,既方便我们照顾她,也互不打扰。”
苏蓓蓓猛然抬头,双眼亮晶晶的,宛如一颗黯然的珍珠突然变得光彩熠熠。
黎离拍了拍苏蓓蓓的头顶,他说:“我希望你明白,我是真的很在乎你。我没办法选择我自己的母亲,但我会尽可能的给你一个安定的生活。蓓蓓,不要对我心灰意冷。”
苏蓓蓓听到这番话,心里五味杂陈,她点了点头,说:“我信你。”
“那好,我去接妈了。”
“嗯。午饭我会做好,等你们回来。”
“好。”
-
黎离办好了出院手续才来到病房,护工已经帮黎母将东西整理好了,两个袋子都装的满满的。黎离推开病房门走进去后,才发现今天来了客人,还是许久未见的人。
那是一个五十出头的妇人,穿一条真丝连衣裙,头发染成深棕色,做成了波浪卷,打扮得还算贵气,却没有一点贵妇的气质。
这是黎离的婶娘,也就是黎母的妯娌董钰。
黎离父亲那一辈就两个兄弟,黎离的叔叔在广场开了一个床垫厂,家里也算是殷实。早些年黎父跳楼自杀后,叔叔一家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电话打不通,人也见不着。
直到后来黎离成为了宙斯国际的总经理,有了出息,叔叔一家这才主动与他们联系。
黎离对叔叔一家没半点好感,但黎母却念着旧情,继续与叔叔一家保持着联系。
董钰因为保养得好,她明明只比黎母小五岁,看着却要年轻十多岁。
黎离看见董钰,有些诧异,他阔步走进去,有些冷淡地喊了声::“婶娘,你什么时候来的?”
婶娘笑得满脸都起了褶子,浮夸而亲切地赞道:“哎啊,阿离啊,这才一年不见,你看着又精神了许多,这大老板就是不一样啊。”
这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黎离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他跟母亲说:“出院手续已经办好了,妈,我接你回去。”
黎母问他:“回哪里?”不等黎离回答,黎母又说:“我那房子一个月没人住了,你去给我打扫了没?”
黎离正要说话,婶娘董钰就在一旁帮腔,说:“哎啊嫂嫂你说什么话呢?你这次侥幸捡了一条命回来,阿离怎么还舍得让你一个人住?那不是不孝嘛!他肯定是要接你回去一起住啊!”
黎母冷哼,“我跟那狐狸精合不来,我是不会跟他们一起住的。”
黎离顿时冷下脸来,低声呵斥道:“妈!那是你儿媳妇!”当着婶娘的面,骂自己的儿媳妇是狐狸精,黎离都不知道他妈脑子是怎么长的。
黎母被呵斥了,觉得没面子,她阴阳怪气地哟了一声,刻薄地说道:“还说她不是狐狸精!那次你骗我说你在公司加班,其实是跟那狐狸精去动物园玩去了吧!黎离,我在医院里躺着受苦受累,她倒好,拉着你去动物园,她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妈!”
黎离眉头一皱,下意识维护苏蓓蓓,“妈,我们是夫妻,我带着我老婆孩子去动物园,这是天经地义的。而且我工作忙,已经大半年没有陪他们母子出去玩过了,出去玩一天也不过分。”
“再说...”他眼睛微眯,怀疑地问道:“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黎母冷笑,“自己有了媳妇就忘了娘,还好意思问!”
董钰见苗头不对,热情地笑了起来,对黎离说:“阿离,你别生气,这都怪我,怪我不小心说漏了嘴。这不是蓓蓓前段时间去动物园玩,发了朋友圈嘛,我刚才跟你妈聊起孙子黎傲,就翻出他在动物园的照片来,给你妈看了两眼。哎,别说,你们家黎傲还真的长得帅气,也聪明,一看将来就是个有出息的!”
见黎离表情不豫,董钰又道:“我不知道你带着你媳妇去动物园玩,没跟你妈若实话。我要知道了,我就不做这蠢事了!”
董钰像是在劝和,但字字都是在挑拨离间。
黎离本来视线冰冷地朝董钰看了一眼。
董钰吓得差点闭上嘴巴。
黎离浅浅的勾了下唇,他提醒董钰:“婶婶,如果嘴巴不会说话,那就别开口,就好好的闭紧了嘴巴,放在脸上当个装饰物。”
董钰:“你!”董钰气得要死,可一对上黎离那冷冰冰的眼神,又不敢再吭声。
黎母见状就说:“你怎么跟你婶娘说话的!你看看,你婶婶住在广东,还大老远的跑来看我。你看看你家那狐狸精,她来看过我一回吗?”
黎离猛地一脚踹在那病床的柱子上,低声吼道:“还让不让人活了,妈,你是要逼死我是不是!你就见不得我好是不是?明明是你处处针对蓓蓓,看到她就发脾气,她怕影响你心情,耽误你康复身体,才忍着没有来!你用得着见找个人就可劲地抹黑她吗?”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蓓蓓是个多么恶毒的媳妇!知道内情的,看你都像是在看猴!”
“猴把戏都没你这么丰富的!”
“你要不要我也逢人就宣扬下你当初是如何算计一个孕妇,害得孕妇半夜摔倒,差点闹出一尸两命的黑心事?”
黎离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又道:“我不敢说,我要脸,我怕说出来你会被人丢鸡蛋!我给您脸了,您老也给我一点脸好不好?你是真的要看着我离婚,看着我好好的一个家支离破碎,您老才满意?”
“我承认,我是您靠着杀鱼卖鱼供养大的,没有您就没有我,但我若知道那个当初下着雪,冷得双手皲裂也要挣钱养我长大的伟大的母亲,老了会是这幅德行,我真宁愿你当初不管我,就放任我自生自灭!”
黎离实在是被母亲闹得心烦意乱,心一狠,就把心里话给吼出来了,吼得眼睛都红了,声音都哑了。
黎母被吼得一愣一愣的,董钰也是表情尴尬。
黎离知道自己的话伤着了母亲,可他心里也着实痛苦。
黎离眼里滚出了泪水,他望着母亲,满面哀伤。“你知不知道,你对我的慈爱与付出,就是时刻悬在我头上的一把刀!一把叫做孝顺的刀!”
黎母大受震动,眼瞳都在颤抖。
她右手颤颤巍巍地抬起,指着黎离,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你心里真是这么想的?黎离,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东西!”
直到这一刻,看着像是一头困兽般悲伤难受的黎离,黎母仍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她反而责怪黎离不懂事,觉得自己的一番付出是喂了狗。
黎离见母亲是真的缺心眼,真的无法跟她沟通,他揩了一把泪,索性闭紧了嘴巴。
黎离不再废话,他拎起两个行李袋,对黎母说:“我把我们家隔壁的房子买下来了,你挨着我们住,我们互不打扰,也方便我照顾您。”
闻言,黎母脸色剧变,“黎离!你把我当什么!你的累赘?包袱?你跟你媳妇就这么讨厌我?”
黎离表情不变,他冷静到近似无情,说:“妈,蓓蓓差点一尸两命,这教训,我记一辈子。”
黎母白了脸,像是一个只斗败的公鸡,流出了委屈的泪水。
她不明白,为什么儿子就这么维护那个女人!
那女人哪里好!
抽烟!
拜金!
仗着写过几本书就自视清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