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自闭症的人,是轻易不会挪窝的。”科莱曼不缺名利,不缺金钱,但他始终住在他与母亲一起生活的那栋小房子里。
这么多年,从未搬过家。
宋瓷说:“等婚礼结束后,我会去看看他。”
“你要去看谁?”韩湛的声音,在茶花园另一端响起。
宋瓷与赛西里奥抬头望着花园那一头,瞧见了站在路灯下,身影孤傲挺拔的男人。赛西里奥摇头失笑,说:“那个差点成为你岳父的男人,生病了。”
韩湛听到这话,觉得莫名其妙。
差点成为他岳父的人?
那是谁?
赛西里奥起身先走了,韩湛走到赛西里奥之前坐的位置,挨着宋瓷坐下。他见宋瓷表情落寞,便捏住她的手,问道:“你们在说谁?”
“在说科莱曼。”
韩湛恍然大悟。
原来是在聊岳母的初恋男友,那的确是差点成了他岳父的男人。
“科莱曼怎么了?”
宋瓷将科莱曼的病情如实告知韩湛,“失聪、失明。”
“他是钢琴大师,这失聪失明...”会是什么后果,韩湛稍稍想想,都觉得要命。
“科莱曼上周试图自杀过。”宋瓷靠着韩湛的肩膀,她说:“科莱曼是自闭症患者,一生唯爱三件事。一是钢琴,二是生母,三是我母亲。我母亲去世后,他终生未取,再未动心。”
“如今失聪失明,再也无法弹钢琴了,他自然会感到绝望煎熬。无法再弹钢琴的科莱曼,已经失去了对活下去的渴望。”
“韩湛。”宋瓷抬头看了他一眼,已经有了决定,她道:“我得去看看他。”
韩湛下意识拒绝,“不行。”
“为什么?”宋瓷倒是没料到韩湛会不同意。
韩湛将她肩膀搂着,他说:“那糟老头子,对你母亲痴心一片,你觉得他那种人,是会把你当做女儿一样,还是...”还是心爱的女人?
韩湛摸不准克莱曼的心思,说什么都不会允许宋瓷去科莱曼身边的。
宋瓷哭笑不得。“他对我没那种心思。”
“但我不会允许你去别的男人身边。”三十五岁的韩湛,这一刻变成了十八岁的小伙子,吃起醋来让人招架不住。
宋瓷深深地看了韩湛片刻,才说:“那这样,你陪我去。我们明天去看COCO,然后便去法国。你跟我一起去看科莱曼,我与他在你眼皮子底下活动,你总能放心了吧?”
韩湛:“...”
“你啊。”他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同意了。“我是陪你来度假的,你倒好,拉着我去陪一个糟老头子。”韩湛吐槽归吐槽,但心里却更欣赏宋瓷了。
他就爱宋瓷这有情有义的样子。
“想去睡了。”宋瓷想要起身,却被韩湛又拉住了手腕。
宋瓷低头问韩湛。“还想坐会儿?”
韩湛朝她眨了眨眼眸,说:“今天是你生日。你25岁了。”
闻言,宋瓷赶紧朝韩湛伸出右手,“生日礼物呢?”
韩湛神秘一笑,说:“你转过身去。”
宋瓷带着一份期待之心,赶紧转过身去。
韩湛开始数数,数到十,他说:“你可以转身了。”
宋瓷转回身来,发现韩湛衬衫最上面四颗扣子被解开了,露出了左边的胸口。他左胸肌皮肤之上,多了一幅纹身图,纹了一个拉提琴的小女孩。
纹身显然是刚纹上去的,皮肤一片发红。宋瓷神色复杂地看着那副图,她有些无奈,又有些感动。“你下了飞机后一直不露面,就是去纹这个了?”
韩湛点头,“嗯,我把你最美的样子纹在我胸口,让你与我融为一体。这份礼物,你喜欢吗?”
宋瓷伸手摸了摸那副图,笑道:“好像只有十几岁的少年人,才会去做这种事。”
韩湛眉头一皱,“你是嫌弃我幼稚?”
宋瓷噗嗤一笑,她抱住韩湛,说:“不,我没有嫌弃你幼稚,我爱你对我的冲动热血。”能让一个三十五岁的老男人,为了她去做十多岁少年人才会做的事,她怎么会嫌弃呢?
“我喜欢。”宋瓷低头在那纹身上亲了亲,然后又朝韩湛伸出右手,“给点儿看得见的礼物呗。”
她就是这么现实。
韩湛早有准备,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他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那礼物用一个长方形的盒子小装着,宋瓷怀疑里面是宝石之类的东西。
她打开那盒子,看到盒子里的东西后,目光微愣,很快便视线变得模糊一片。眼泪落在那盒子里的东西上面,宋瓷抬头问韩湛:“这东西,你怎么找到的?”
盒子里,是一只黑木古簪子,这簪子是六百多年前,南宫仙亲手雕刻了送给独孤桀的礼物。礼物赠送出去的那一年,独孤桀尚且只是太子,还未登基称帝。
南宫仙最后一次瞧见这簪子,是在太平帝独孤桀的寝宫里。
那一年,朝堂之上,众臣皆逼太平帝立后。可太平帝心里装着一个人,他怎么都不肯立后。在他心里,后位只有南宫仙能坐!
南宫仙眼见独孤桀就要引起公愤,若再不立后,必会惹人非议。若令大乱朝纲,那她与独孤桀都是罪人。南宫仙进宫劝独孤桀立后,独孤桀提了一个要求,要她陪他侍寝。
那早南宫仙醒来,在独孤桀的枕头下发现了那枚黑木簪子。
那是南宫仙最后一次看到簪子。
那个晚上,她为他侍寝一整夜,整夜都没有得到休息。他疯了一样地欺负她,在她的身上打下一个又一个红色的印记。
她为他侍寝一晚,换来翌日的一纸封后诏书。
都六百多年过去了,属于独孤桀的那些东西,无论是保存完好的还是损坏的,都应该进了文物局才对。
宋瓷抚摸着那根簪子,属于南宫仙的情绪占据满了她的脑海。她低着头,落泪说道:“陛下...”开了口,宋瓷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口误,她摇了摇头,又道:“六百年了,这簪子竟然还能完好无损...”
韩湛听到这声陛下,心情恍惚了下。
他拉住宋瓷的手,告诉他:“当年胜儿将这簪子做了防腐处理,与其它陪葬品一起,放进了我的衣冠冢。这东西,出土后一直呆在文物局,我也是通过周五的关系,才拿回了属于我的东西。”
“胜儿是个好孩子。”若真有投胎转世,希望胜儿来世投个好人家。
韩湛将发簪取出来,他说:“我如今不留长发,这簪子,就只能给你用了。”那簪子并无男女之别,韩湛想要给宋瓷束发,却发现自己不会。
他握着那簪子,叹道:“我记得,那时候婚后妇人的簪子,都得让丈夫亲自插上。”他有些幽怨地看了宋瓷一眼,一脸遗憾,“可是我,从没有机会为你插过一次簪子。”
“我那时候特别遗憾,无比希望来世能生在寻常人家,婚姻自由,不用背负整个国家的兴衰。”这辈子虽然儿时苦了些,但后半生,总算是满足了心愿。
宋瓷心里怪难受的,她说:“来,我教你。”宋瓷握住韩湛的左手,教他如何用发簪将头发给盘髻。
韩湛默默记下教程,他说:“以后,每天都把头发盘起来吧,我想给你插簪子。”
宋瓷撇撇嘴,嘟哝道:“才不要,天天盘着头发你也不嫌审美疲劳,现在流行大波浪披肩,我这种走在时尚前沿的人,哪里能天天盘发...”说着,宋瓷便见到韩湛眼神变得危险起来。
她默默地吞了口唾沫,小声地说道:“那,那就盘吧。”大不了等韩湛上班去了,她就再换个发型。
“走吧,回去。”
韩湛拉着宋瓷回屋,走在路上,宋瓷嘟着嘴,声音沉闷地抱怨道:“你都没跟我唱生日歌,祝我生日快乐。”
“没蛋糕。”韩湛说。
宋瓷:“那也得唱歌!”
韩湛拿她没办法了。
走到了另一盏路灯下,韩湛停了下来,顺手从花园的绿植丛林里折了一根树枝。他蹲在地上,在路边的泥土中画了一个圆溜溜的蛋糕形状,再在蛋糕上画了一根蜡烛,蜡烛上面写上25岁。
放下树枝,韩湛站了起来,一边拍手,一边用他那把动听的提琴音嗓轻轻地唱道:“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瓷宝生日快乐...”
宋瓷捂着嘴笑个不停,把韩湛的脸都笑红了。
“行了回屋吧。歌也唱了,礼物也收到了,这生日我过得很开心。”宋瓷与韩湛回到房间,她先去洗澡。
她穿上睡裙,坐在沙发跟韩淼和韩珺打视频电话。
这时候,望东城还是下午。
韩珺与韩淼刚吃过下午餐,两人正在跟早教老师学习如何表达情绪。视频是用电视接的,宋瓷的模样出现在大电视上面。
姐妹俩在家,都穿着居家小吊带上衣,和一条灯笼过膝裤子。“妈妈!”她们一起喊了声妈妈,然后韩淼告诉宋瓷:“我们跳舞,送给你!”
“好!”
韩珺跟韩淼知道妈妈要过生日了,提前排练了舞蹈。姐妹俩赤脚站在地毯上,姿势笨拙地跳着舞。一边跳,还一边用那奶声奶气的调子唱着生日快乐歌。
宋瓷一边录屏,一边笑。
“妈妈,生日快乐!”韩淼对宋瓷抛了个飞吻,韩珺则一本正经地站在电视前面,表情严肃地说:“妈妈,生日快乐。”
宋瓷笑道眼睛里面都是泪光,“谢谢宝贝们,我很快乐。”
韩淼这才问道:“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啊?”
“还有半个月哦。”
韩淼问:“半个月是几天。”
宋瓷:“15天。”
韩淼扳着手指,数到了十,然后发现自己手指不够,就又让韩珺伸出一只手来。她数到15,顿时叫道:“不行不行,还要等三只手,妈妈才会回来!”
这太久了!
“我现在,就要妈妈回来!”孩子们长大了,再也不是小时候的懵懂婴儿了,开始会跟妈妈闹情绪了。
韩珺亮晶晶的双眸盯着宋瓷,她说:“妈妈,我们也想去舅舅家。”
宋瓷看着女儿们,顿时就心软了。“行,我让董炀送你们过来。”
韩湛裹着浴巾从浴室走出来,就听到宋瓷说:“韩湛,我有些想孩子们,我让宴清修明天把她们送过来。”
韩湛别有深意地瞅了她一眼,那眼神充满了感慨。
韩湛知道宋瓷年轻,贪玩,讨厌麻烦,还没能完全投入到母亲这个身份中。而孩子们闹腾,把她们带来肯定会影响到宋瓷的心情,所以这次来意大利,韩湛没主动提起要将孩子们一起带来的建议。
但现在宋瓷主动提起了,韩湛心里自然是高兴的。韩湛抬起手,按在宋瓷的脑袋上揉了揉,叹道:“我们瓷宝越来越像个合格的优秀妈妈了。”
宋瓷:“...”
总觉得这话不是在夸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