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教养跟涵养,不允许她偷拍人家。
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他们才走出了小巷子,来到了镇中学。这里的建筑与望东城一般,水泥公路,高高的楼,川流不断的车。
“那里就是医院。”钟灵尔指着马路对面,在中学斜后方的医院。“我还要去买点东西,没法陪你去了,你自己去吧。”
“好的,谢谢你。”
“不客气。”
阿让穿过马路,回头看了眼钟灵尔,钟灵尔走进了一家饭店,可能是吃饭去了。
阿让看了看时间,也快到午餐时间了。
他独自往前走,来到镇上医院。站在护士咨询台前,阿让问护士:“你好,请问一下,高芸芸在哪间病房?”
高芸芸是在三个月前从省城医院转回来的患者,她在医院住了三个月,又是沁水镇出了名的美人,护士自然记得她。
护士盯着阿让英俊的脸颊愣了愣会儿神,在阿让又重述了一遍上面的问题后,她这才答道:“在36号病床。”
“好的,谢谢。”
阿让大步走向病房区,脚步停在36号床的病房门前,一时间却不敢推开那道门。过往的病人跟家属,都在好奇地盯着他看。
阿让捏紧了拳头,然后又松开,最后再次捏紧。
“呼!”
阿让往前迈了一步,动手拧开了门把。
病房里,有三张病床。
虽只是一家镇上的医院,但病人也很多,没有一张空床。在中间病床上,躺着一个在睡觉的女人,她侧躺着,脸对着窗户方向。
女人的旁边,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叔,大叔穿着羽绒度,戴着一只帽子。大叔长得很威严,但神色又很平和,在他面前的床头柜旁边,立着一根拐杖。
他为了救妻子,没了一条腿。
而他们本该幸福的过一辈子,都是因为他,他们才会被爱德华报复...
注意到门口有人,那男人抬起头来,朝阿让看了一眼。突然看见一张英俊的混血男人面孔,钟爸爸呆了一下。
他眼神飞快地闪烁了几下,然后双手撑着床边,动作不太利索地站了起来。“你,是来看芸芸的?”
钟爸爸认出了阿让。
这位钟先生,为什么会认识他?阿让有些吃惊,但没有表露出来。
阿让惊疑不定地走了进去,另外两个床的病人都好奇地看着他,又看着高芸芸和钟爸爸。
钟爸爸说话的声音,吵醒了本就浅眠的高芸芸。高芸芸边睁眼,边问丈夫:“是灵灵来了吗?”灵灵便是他们的女儿钟灵尔。
没听到丈夫答话,高芸芸觉得不对,这才睁大了眼睛,好奇地朝着来人看过去。高芸芸一转身,便看到床尾立着一个高高瘦瘦的,长着一头迷人金发的混血男子。
时隔两年,再次看到阿让,高芸芸一眼把他认出。
“你...”高芸芸注意到阿让的脖子上挂着她送的那枚蛇形吊坠,便明白了一切。“好久不见啊。”一句好久不见,道尽了无言的心酸。
阿让点点头。
钟爸爸忙对阿让说:“你坐凳子。”说着,钟爸爸在床上坐下了。
阿让没有谦让,他拉开凳子坐下,低头时,注意到钟爸爸裤腿下那空荡荡的一截,心里不是个滋味。
阿让抬头看着钟先生那张与两年前相比较,明显清瘦了许多的脸颊,不由得说道:“钟先生,如果您愿意的话,我想要为你定做一副假肢。”
钟爸爸先是一愣,接着忙摆手说:“我也不年轻了,就不折腾了,还是得谢谢你的关心。”
阿让就知道钟爸爸会拒绝,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说:“我已经为你联系好了医生,到时候你只需要配合医生做检查跟康复训练就可以了。这是医生的电话号码,他这几天就会来沁水镇,会来找你。”
钟爸爸惊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一直沉默的注视着阿让的高芸芸,突然说道:“孩子,你推着我,我们出去走走,说说话,好不好?”
“好。”
阿让将高芸芸从床上抱了起来,放在轮椅上。
钟爸爸赶紧将一床毛毯盖在高芸芸的腿上,然后拍了拍高芸芸的肩膀,对她说:“你们聊,我躺着休息会儿。”
“好。”
阿让将高芸芸与钟爸爸的互动看在眼里,心里有些羡慕。
他用轮椅将高芸芸推到了住院部休息区,那里有两排椅子。高芸芸坐在轮椅上,阿让便坐在椅子上。
母子俩望着彼此,眼神皆藏着千言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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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高芸芸朝阿让伸出双手。
阿让愣了下,才明白高芸芸是想牵他的手。阿让赶紧伸出自己的双手。
高芸芸牵着他的手,摸到了他手心里的枪茧,她的双眼为之一红。“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阿让却说:“我不知道我的名字。”他双眼微热,竟是想哭。
阿让问高芸芸:“您当年给我取过名字吗?”
高芸芸眼泪模糊,她轻轻地擦了擦眼泪,才说:“有,我给你取了一个名字,不是很好听,叫高山。”
阿让在舌尖将这两个字品味了一番,才问:“什么意思?”
高芸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说:“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这是我们国家的一句名诗。而高山,意思是高德的品质。”
给阿让取名高山,高芸芸是希望阿让长大后,会成为一个品德高尚的人,而不是跟他那个冷酷无情的父亲一样目中无人,傲慢无义。
阿让在听到高山这个名字的意思后,一时间有些沉默。
品德高尚的人...
他三十一岁之前的生活,可谓坏事做尽,他与品德高尚四字,是完全的不搭边。
但那些往事,阿让不想被高芸芸知道。
阿让只是笑了笑,露出两个显得亲切的酒窝,说:“我叫阿让,跟我的二哥一起姓韩,我二哥叫韩湛,是宙斯国际的老板。我跟着他,现在过得很好。”
高芸芸昏迷数月,对宙斯国际并不熟悉,知道阿让现在过得好,她便放心了。但她也注意到阿让的用词,他说的事‘现在过得很好’。
现在过得很好,那以前呢?
高芸芸不禁问道:“你的那个父亲,他对你好吗?”
阿让摇了摇头,“非常不好。”
高芸芸心里闷痛,“他欺负你了?”
“他总让我去做一些我不爱的事...”但具体做的是些什么事,阿让并没有详细解释,怕高芸芸听到了心里痛。“但现在好了,他死了,我就自由了。”
提到父亲的死,阿让是非常冷漠的,他说完,还由衷地开心的笑了起来。
高芸芸盯着阿让含笑的脸颊,心里是非常痛苦的。一个父亲,得对孩子做过多惨无人道的事,才会让孩子在提到父亲的死亡时,面含开心的微笑呢?
高芸芸不敢深想。
阿让看到高芸芸的眼睛又红了,便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可能让高芸芸不开心了。阿让便转变了话题,他说:“钟先生对你很好。”
听阿让提到钟先生,高芸芸便是一笑,“他的确对我很好。我还在港城的时候便认识了他,那时候他是我的司机,也是我的保镖。当我决定退出音乐圈,他也随我一起,回了我的家乡。”
“别看你钟叔叔长得威严,其实是个非常温柔的男人。”一说起钟先生,高芸芸的眼里便装满了幸福跟爱意。
阿让为高芸芸感到开心。
想到钟先生的腿,阿让又皱起了眉头。阿让同高芸芸说:“那场车祸,其实不是意外。”
不清楚高芸芸是否知道真相,但阿让决定让高芸芸知道真相。
对上高芸芸愕然的神色,阿让便明白了,原来高芸芸对此一无所知。阿让压下心里的不安,继续说道:“是爱德华,他为了威胁我,故意伤害了你们。”
“是我对不住你们。”
阿让不是个爱哭的男人,这一刻,却不禁红了眼睛,眼泪夺眶而出。
高芸芸在短暂的吃惊过后,便接受了这个事实,“原来如此,我就说那场车祸有些蹊跷。”
“您可以怪我,您也应该怪我,是我对不起你们。我为钟先生找了一名医生,那位医生做的假肢非常贴合人的骨骼,也很灵活。请你们一定要接受我的帮助,否则我良心难安。”
一个家里的顶梁柱突然断了腿,这得是怎样一种打击!
阿让还拿出了自己的卡,递向了高芸芸,他说:“我以前的所有资产,都被我捐了出去。这张银行卡里的钱,是这几个月我的工资,以及我送外卖转的钱。它们...它们都是干净的。”
“后期,我也会继续往卡里打钱,以后,您们一家人,包括您的女儿的学业,我都会承担。”
钟先生因他变成残疾,他理应照顾好这个家庭。
高芸芸怔怔地看着那张卡,没有伸手。“你找的医生,我会让你钟叔叔配合医生做假肢。但这钱...”
高芸芸摇了摇头,温柔地说:“孩子,你是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没有陪伴过你一天,是我的遗憾。”
“这次的劫难,错在爱德华,不在你。你不必把自己活的这么累。既然这钱是干干净净的,那你就留着钱自己花。”
慈爱地看着阿让,高芸芸笑了笑,突然说:“你结婚了吗?”
阿让摇,“没。”
“那就用这干净的钱,去找个好姑娘,看着你成家立业,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高芸芸将阿让捏着卡的手,推回他的怀里,“钱,我不收。但你以后可以经常来看看我,我和你钟叔叔,都欢迎你。”
阿让捏紧了那张卡,不禁问道:“钟叔叔怎么会知道我的存在?”
高芸芸坦然一笑,告诉阿让:“我坐月子的时候,都是你钟叔叔照顾我,是他给你洗澡,给你冲奶粉...”
闻言,阿让沉默下来,一言不发。
他不禁奢想起来,若是爱德华当年没有把他带走,他一直被高芸芸和钟先生养大,他是不是也会成长为一个正直的,拥有高尚品德的男人?
只要这么想一想,阿让便感到颓丧。
他烂透了。
从里到外,都是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