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想知道自己在顾虑什么,明明早就知道谢厌是哪种人,不是么。
一刻钟过去。
窗外时不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尹婵在别扭中缓缓入睡。
醒时天还没暗,她犯懒,不想起,在床上拢着薄褥子发怔。
一翻身,忽的碰到枕边一冰凉的物件。
正是谢厌先前寄放她处的那柄匕首。
牢狱里谢厌狠命将匕首插进苏臣掌心的画面,在脑中来回反复,尹婵指尖被烫了一下,逃避似的把匕首塞至枕下,叹着气起身,靠坐床头。
自顾纠结了会,关在屋里总是庸人自扰,还是到院子散散气。
推门前捧着脸揉了揉,尽量别叫阿秀和楚楚多想。
到院子了却没看见两人,她找了会,原是躲树后说小话。
尹婵笑笑,没有过去,站在泥洼塘边吹风醒神。
树后。
楚楚在牢狱那会儿便发觉尹婵情绪不对,尤其她问自己杀过人没?
这不像尹婵会在意的,便认定牢狱时发生了什么。
尹婵回屋小憩,她便赶了一趟官邸,弄清原委了。
虽说这种心态楚楚不曾经历过,但转念想,小姐长在深闺,即使口中不怕,正经看到时,还是会胆怯。
她到底是谢厌的属下,不好去宽慰,便寻了阿秀。
暗忖一二后,正经着脸道:“阿秀,你不知苍盘山情形,公子若不狠些,咱们如何活命?”
她故意没有细说经过,只道那方是敌人,对他们心慈手软,便是对自己的残忍。
果真把阿秀唬住了。
阿秀道:“我听将军说起过战场,两国交兵,最怕人犹豫心软。”
“正是这个理呢,姑息只会养奸。”楚楚提议,“要不,你去劝劝小姐,请她别惦记这些,公子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日子平平安安。”
阿秀附和点头,扭头向塘边尹婵:“……那我去?”
楚楚递了个鼓励的眼神。
可尚未走近,尹婵便眼尖地发现谢厌又进了对面旧院,不知在里头做什么,好久没动静。
她起初不为所动,定定在塘边,面上当真是云淡风轻。
可随着阿秀的脚步声越近,嗵嗵嗵的似举着木槌在她心里擂鼓,终究没忍住。
一转身,阿秀呐呐道:“小姐要去哪?”
“没。”尹婵带着一点点慌张,“随便走走、唔……你和楚楚玩,不必侍候。”
阿秀只听她话里奇怪,等小姐说完,才哦了一声,让开:“小姐别走远,待会要用饭了。”
“好。”
尹婵脸热,二话不说点了头,快步走出院子。
阿秀沮丧地回到楚楚跟前,叹道:“对不起楚楚姐姐,阿秀无用。”
楚楚也叹,眼睛却发亮,挑目看对面的院子,悠悠道:“是我多事了,果然世事不能强求,任其自然才好。”
……
尹婵方一踏进院,便知谢厌在做什么了。
这里窄旧,又多生杂草,谢厌却盘腿坐在院子地上,对四周的脏污浑不在意,低头很专注。
没有再束髻,和往常一般披头散发。
低着头,一半发垂落,隐没了轮廓,尹婵只见他黝黑发亮的乌雀眸子,眨也不眨盯着面前的东西。
那是……
数十柄短小锋利的匕首。
尹婵稍怔,快步走去。
正是这时候,谢厌执起一柄做工精致的,拿在手里把玩,指腹轻捻着柄部凹凸纹饰。
尹婵以为他在钻研利器,谁曾想,他竟徒手捏成了两半。
破损的匕首扔在一旁,谢厌垂着目,认真继续。
转眼又有好几柄被无情丢弃。
尹婵不远不近地站在院门口,不知为何,见谢厌这副古怪执拗的行为,宛如一头身躯淌血的狼,缩成一团独自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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