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普通不过的脸,眼睛却乌黑黝亮。
像有什么东西藏里头,勾着人找。
“一眼看到尽处的美丽,终究索然无味。”他口吻认真,“不如去山林寻一块石,日夜打磨,瞧她成不成璞玉。”
楚楚眉尖拢起,平白感到一丝压迫。
便后退,行礼道:“奴婢还有琐事忙碌,告辞。”
正一转身,忽被大皇子拦住。
他含笑,摇着一柄折扇,虚点她肩膀:“今日回来,听见一人称呼你为四儿,难道楚楚并非本名?”
楚楚闭口不言。
大皇子仿佛只是突然想到,起兴一问。
末了,便转身,绕到她面前,弯了弯唇:“你还不知我的名字吧?”
语气温和如待友人。
楚楚沉眉,不知他想法,恭恭敬敬地拱手道:“奴婢薄贱,不敢问殿下尊名。”
话刚落,急匆匆离开。
瞧那身影,倒与落荒而逃不二。
大皇子笑意愈浓,回头看了看药池,才提步往外走。
热息浮在药池上方,水雾袅袅。
尹婵绕过假山,辅一进去,便嗅到淡淡的药味。
清苦,轻涩,携着一缕从草木枝芽抽出的盎然生机,叫她不由闭眸,馥郁的香伴着濡湿铺天盖地侵袭了她。
迷蒙了尹婵的双眼,目之所见影影绰绰,看不到谢厌的所在。
药池由累累的天然巨石圈起,她努力睁大眼睛寻找,但对这里实在陌生,膝头倏地碰到一处坚硬,磕得生疼。
“嘶……”尹婵吃痛。
弯腰轻轻揉了揉那处,一抬起,手腕却猛地被人攥住。
那人毫不怜惜地用力一拉。
她猝不及防,身形摇晃,刹那向前倾倒,跌跌撞撞坐在一块平坦的圆台。
“你是谁?”云烟缭绕里,多出一道嘶哑的低声。
是谢厌的声音。
很轻,似醉迷蒙,说的话含糊不清。
尹婵立时惊喜,顾不得膝盖的疼,一边坐好,一边说:“谢厌,是我。”
抹了把眼睛,眼睫摇摇欲坠的水珠拭去,逐渐清明的视线里,方知此时倚坐在药池旁边。
只一伸手,便能触及池中温热的泉水。
谢厌仰头靠在药池内壁。
自胸膛往下的地方全被浸在池中,这温泉加了各路药材,不算清澈,却也没浑,整面药池呈出淡褐色。
他闭着双眼,上身不着寸缕,头抵靠内壁,似乎清醒了,却只落出方才的三字后,再不开口。
尹婵见他惨白的面色,那唇格外的红,浸了血珠一般。
她怔了一怔。
自来原州,见过的伤已不知凡几,谢厌脸色煞白,嘴唇猩红,显然不正常。
尹婵心口揪起,趴在药池边,轻手顺了下他凌乱的发。
她小声地唤:“谢厌?”
没有回应,他就像一具失魂的傀儡,一动不动浸在池中。
尹婵咬着唇瓣,忍住想哭的念头,眼眶含着一汪泪,静静守在旁边。
跑过来时便在想,动用药池,谢厌伤得会有多重。可不管想到何处,都不及眼前这宛如躯壳的样子带给她的难受。
没有生机,一片死寂。
她失魂落魄地坐在池边,倏而,听见谢厌压抑的闷哼。
一颗心霎时提起,可还没问,池中静默的男人陡然翻身,一条长臂从水中伸出,轻易捏住了她的下巴。
尹婵被迫抬起脸。
谢厌手臂带着药池的水珠,把她衣裳浸得湿漉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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