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除了紧张便是不安,连带身处危险的墙瓦也无暇顾及,心慌意乱地掩去一重重可怖的杂念。
直到听见阿秀在墙下的惊呼:“小姐!”
尹婵回过头,阿秀一脸担忧,站在下面急得直跺脚。正要开口时,谢厌拦在她腰间的手忽然收紧。
尹婵蓦地失语。
风急促掠过耳畔,谢厌脚尖点瓦,揽着她腾空而起。
墙下,欧阳善摸摸鼻子,看着受惊的小丫头:“嗯……阿秀姑娘随本官去吧,官府旁的那家客栈还开着,姑娘将就一晚。”
谁能料到谢厌居然搞这么一出。
但不得不说,如此随性,无所畏惮,才是真正的谢厌。
尹婵来不及和阿秀说话,感受风刮过面颊,连忙闭上眼睛,不得不将所有尽数依靠谢厌。
耳边是窸窸窣窣的衣角翻飞之声,她心有余悸,眼皮不停细颤,就是不敢睁开。
谢厌垂眼,如星点的狭长眼眸流连着她扑簌的睫毛,扇一样美丽,忽而开口说:“睁眼看一看,你会喜欢。”
尹婵怕得厉害,头依旧低着,都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了。
夜空悄寂,谢厌身形轻巧,凌空飞跃时惊得周围野鸟鸣叫。
他没有催促尹婵,反倒在这样的安静中,尹婵自己习惯了,缓缓地试探着睁开眼睛。
率先看见的是一片沉黑的天,弯月如钩挂在其中。
蟾光仿佛全都洒落在他们身上,她眼睁睁看见谢厌稳劲的脚尖踏过一片片的青瓦和重檐,鹰飞箭疾,游刃有余穿梭在深院大宅中,掠过屋脊步步如飞。
再小心翼翼低头时,连绵的院落和亭台,回廊与拱门皆是目之所及。
这宅子里苑圃园林簇簇香花,草地茂盛,几棵海棠树高硕挺拔,遮掩了屋檐。
万千美景,宛如臣服其下。
尹婵呼吸微微一滞,明白谢厌为何会说她喜欢。
不曾在这样的角度端看过亭台楼阁,今晚见了,心口隐隐激动。
不知是谁家的宅院,宽敞又漂亮,尹婵被谢厌揽着,也学着像他那样足下轻点。虽然有些不伦不类,但她却来了趣儿,困意一扫而光,微微张开嘴唇,眼睛也变得明亮。
谢厌明明在认真找一个合宜的院子,却被她的浅笑吸引,情不自禁看去。
她嘴角扬起的笑弧以及两点梨涡分外美丽,谢厌目光出神地落在上面,怔愣地,痴痴地,如果能变作一只蝴蝶,天经地义宿栖在她花瓣一样的唇上……
他甚至不敢再往深处想,怕肮脏的心思辱没了娇花。
“喂……要撞屋脊上了。”尹婵战战兢兢攥紧了他衣袖。
唇瓣嗫嚅着,紧张又羞臊地抬眼,忙示意谢厌。
院落高空无比安静,这句话便也清晰可闻。
谢厌的耳根猛地爬上一抹红痕。
“抱歉……”
眼神带着歉意仓促转回,他在心里反复命令自己不能放肆,稳住心神后,硬着头皮继续在下方各处寻找。
尹婵几番挣扎,还是没能耐住气,悄悄抬了眼。见他脸色平静,端的是冷淡自持,唯独被散发遮住的耳尖,若隐若现地显出被热气招引的红晕。
尹婵敛下眸,抿紧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唇边鼓起的两个小包都仿佛正帮忙掩饰她羞红的痕迹。
“到了。”谢厌开口。
尹婵脸烧得厉害,侧过头,叫凉风尽数拂来,把它扑灭最好。
飞檐走壁后,两人落身一院外。
谢厌打量周遭环境,徐徐点头:“今晚,便宿在此处。”
旋即带着她大步进门。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尹婵此生都不会忘记。
她只感觉自己成了一只鹌鹑,讪讪跟在谢厌身旁,张目注视他进行了一系列“惨无人道”的行为。
推门踏进屋内,毫不怜惜地把里间睡得正香的几人扔到了院子。
怪哉,这么大的动静,尹婵竟然没有听见他们的惊呼声。
这家人如此、如此的镇定吗?
她微微张着唇,很难想象。
直到细看后,才发现原是谢厌点了他们的哑穴,致使口不能言。
“……”
这般深谋远虑。
尹婵拘谨地站在床边,手揪着手指,脸色不太自然,眼睁睁见他一息间将紫檀描金床换了被单软褥,连带玉枕也丢出了院子。
又须臾翻出一套崭新崭新的。
动作之快,远比那夜露宿荒郊替她清扫时,还要利落。
尹婵的表情渐渐凝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