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婵起初没有听见声响,直见几人走到院里树下,才觉察到。
谢歧更没想到转身就在塘边瞧见一绝世美人。
当下步伐戛然,摇扇的手定在空中,怔怔望去。
立身塘边,柔曼窈窕,白底浅绿绸裙,宛如水中芙蓉。谢歧没在原州见过这等佳人,莫非真是荷花仙来了?
可荷花都还没开。
谢歧潇洒地摇开扇子,略微挡了半张脸,侧头低问小厮:“今日是哪家贵客临门,不然,怎会有位眼生的姑娘?”
小厮懵:“并无贵客啊。”
谢歧纳罕,须臾拿开扇,笑吟吟地上前道:“姑娘有礼,在下谢歧,不知姑娘如何称呼,缘何在此地?”
尹婵先是目光警惕,待他自报家门后,意识到他姓谢,是这里的主人。
原州谢氏的主人。
那与谢厌的关系便是……
倘若此前没有听见一番叱骂,也不知楚楚口中的谢厌身份,尹婵便该理所应当见礼,可现在,却情不自禁地生了些偏颇与芥蒂。
她抿了抿唇,侧身避过谢歧的礼,称呼一声:“谢少爷。”
言语是显而易见的疏离,谢歧风流浪荡,倒不觉得冷待,反而被这清清淡淡的声音挠得心尖痒痒。
原州美人多,但这样既柔美,又秀媚,因裳裙发髻的素淡而显出脱俗的,实在少见。
谢歧自然眼馋,免不得想与她亲近,问出是谁家府上的千金。
别的不说,不管原州的乡绅或是地主,以他谢歧的身份,相配都绰绰有余。
谢歧朗声笑道:“不知令尊是哪位府上?”
尹婵顿了一下。
跟随谢厌住在谢宅,是客,眼前的人是主。
尚不知谢厌在此地如何,但听楚楚之言,被遗养原州,常听那些不堪入耳的话,一定过得艰难。可谢厌的身手她见过,观那日对付欧阳善的手段,绝非任人揉捏。
否则,昨晚如何抢人家的房,今日又给她寻了崭新院落?
尹婵一时忧,一时庆幸。
更不由起了些狐假虎威的气势。
再看谢歧时,竟也糊里糊涂地开始乱想:他与谢厌年岁相差无几,少时有没有欺负过谢厌,是不是同适才女子那般叱骂无休?
诸如此类,倘若宫里嬷嬷还在身边,怕要责罚她,往日教养的礼数都去哪了。
见尹婵不说话,谢歧有的是耐心,正要温和有礼地引她。
小厮却恼主子被忽视,拿出平素仗势欺人的范,大咧咧喊道:“我家主子是谢家长房大少爷,姑娘未免太过自傲了。”
尹婵朝他看去:“原来是大少爷,民女失礼。”
谢歧横了小厮一眼,笑说:“这小厮平素被惯坏了,姑娘见谅。姑娘莫非是吾妹邀来的贵客,怎么独身在此。不妨由在下引路,带姑娘去旁处。”
尹婵摇头道:“并非贵府小姐盛邀。”
小厮觉出不对劲,悄声在谢歧耳边嘀咕:“少爷不觉得奇怪么,不是几位小姐请来的,老爷今日也没有贵客,该不会……”
谢歧以眼神询问,小厮压低声:“三少爷和四少爷前几日不是纳了几房妾么?”
谢歧立刻蹙紧了眉。
再看尹婵,确也觉得如此姿色堪称红颜祸水。
不过,他不认为这样的佳人会去做妾,观其仪态举止,哪像风月之地出来的。
当即斥退小厮,照旧打着扇,一派温文。
尹婵没想刻意隐瞒,见他二人小话后,看向自己的眼神略带微妙,顿了下,便开口道:“大少爷可识得谢厌?”
话出,在场几人俱是一震。
谢歧更甚,瞪大眼睛忙往后看,发觉谢厌不在此地,方才松口气。
回头,立马露出一副不赞同的表情:“姑娘不是原州本地人?”
谁敢在原州直呼谢厌的名字。
他又皱眉,不忍美人落身阎罗,满脸操心道:“姑娘此刻脚踩的院子便是谢、谢厌的……在下倒也不追究姑娘为何来此了,只劝你快些离开。或随在下去别的院子,这里可不能多待啊。”
尹婵快没反应过来,眉间轻讶:“多谢大少爷提醒,不过小女……”
谢歧长长叹气,打断她,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还不过什么,姑娘先随在下去旁处。”
谢歧满满都是拯救娇女不叫落入苦难的火热心肠。
或者还能来一段英雄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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