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想放下,静立马车旁的下属将两指横在唇侧,一道刺耳鸣哨倏地响起。
尹婵停住动作,讶然一惊。
只见本该俯冲至车顶的苍鹰,搧翅张开利爪,稳稳抓住下属伸出的手臂。
是他的鹰?
下属从鹰脚取出竹筒,放走苍鹰,旋即走向谢厌。两人面色凝重,说了几句便走远,不知去向何处。
尹婵看不见他们身影了,百无聊赖地放下车帘。
从前只知飞鸽传信,原来还有用苍鹰的。
猛禽难驯,怕是自小便要养。
阿秀受到惊吓,鹰都飞走了还怕看,尹婵见他们去得远,或许不会着急回来,便打量着下车赏赏此地景致。看路程,最迟今晚便会到原州,届时再出来恐怕不容易。
她对阿秀说:“我出去走走。”
阿秀缩在角落:“小姐别去远了哦。”
“好,就在附近。”这里人生地不熟,她也怕走远,只绕着马车转一转便够了。
前方长河生得极美,河边竖立着一块石碑,尹婵迈步过去。
河水清清,无法看见尽头,河岸的两方长有不知名的草地。如今春日,西南之地远比京城温暖舒和,野草葱茏,一眼望尽赏心悦目。
春风穿过,带起层层叠叠的绿浪,泥土和草木微香尽数钻入鼻息。
尹婵不觉露出笑来,行至河边。
粼粼波光倒映出身影,她情不自禁弯腰,端详水中的自己。
慢慢便晃了神。
耳边忽然传来脚步声。
尹婵起初以为是阿秀过来了,而后步伐越发急乱,沉沉的,不大像女子发出。
她怔了一下,起身回头,竟是一位陌生的公子,疲惫不堪,衣裳和发丝乱糟糟,喘着气朝她跑来。
忽见陌生男子,尹婵提防往后退,想避开他。
来人见状,喊得有气无力:“姑娘莫怕,此地没有人烟,在下奔波数里,腹内空空,实在走不动了,不知姑娘可否方便,施予一个馒头?”
原是如此,尹婵欲言又止。
他一身银鱼白直缀,发顶束银冠,腰间佩戴玉饰,或许真是赶路日久,袍服脏污,整个人灰扑扑的。两缕散下来的发懒散地垂在额边,十分凌乱。
尹婵见他一脸真诚,从马车里取出前面县城买的肉饼。
来人大喜,连声道谢。
阿秀也出来了,看到陌生人时一脸惊讶。
还没等说话尹婵便让她倒了一碗水。
眼见这位公子虽饿急,吃饼却并非狼吞虎咽,很是斯文。尹婵心有提防,避在稍远处悄悄打量他。
直缀袍服料子一眼便由她认出是金贵之物,不说这个,此人长身鹤立,器宇轩昂,端的是磊落之风。
“多谢姑娘赠饼之恩。”
尹婵避过他的拱手作揖,轻轻一笑:“举手之劳,公子客气了。”
来人吃饱喝足后精神振作,见尹婵和丫头孤身,忍不住道:“荒郊旷野,两位姑娘缘何在此停留,遇了贼人便不好了。”
少顷,目光被华丽马车夺去,稍稍一想便明白:“姑娘莫非也是赶路,恕在下失礼,不知你们欲前往何地?在下可送二位一程,聊以感谢。”
尹婵侧过身,言语疏离道:“怎好叨扰公子。”
看出尹婵的警惕,他却并不在意,反倒朗声笑笑,从怀中取出腰牌,拱手道:“在下乃原州牧欧阳善,所辖地便是离此不及百里的原州。”
他把腰牌拿给尹婵看,金质腰牌刻着名籍与官职。
尹婵确定他身份后,同阿秀福了福身道:“欧阳大人。此前不知大人身份,有所冒犯,还请见谅。”
“千万别这样。”欧阳善大笑,“姑娘赠饼之恩,在下岂能受礼。”
尹婵也想不到竟然巧遇州牧,既是主掌原州军政的官员,不知与谢厌相识否。
想到这儿,忍不住看了眼他离开的方向。
到现在还没回来,是不是遇见难处理的大事了……
正心神不静,欧阳善再度提起:“姑娘莫恼在下多事,此地是谷城与原州交界,曾有不少山贼行乱。虽近年好转,但免不了见到二位孤身,便起贼心的。”
他担忧不似作假,尹婵承他的情:“多谢大人提醒,小女正是要去原州。”若单单与阿秀在此,定是怕的,可有谢厌,便无碍了。
“原州?”欧阳善当下笑道,“所谓无巧不成书,在下可送姑娘一程,这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大人好意,小女心领。”
尹婵婉拒。
欧阳善却对她似乎很生好感,更不忍见美人落身荒郊,略蹙了眉,叹道:“姑娘莫非以为在下心存不轨?”
这一双迷离幽邃的桃花眼任谁看了都说不出拒绝二字,尹婵为难道:“大人多虑。”
正要说明有同行的人,阿秀在旁边听不下去了,嘟嘟囔囔:“大人其实是想蹭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