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从萧氏府邸出来, 回程的马车中,颜若栩与萧嘉柔皆缄默不语。
太子妃的脸色苍白骇人,双目失神, 怔怔发愣。
方才她声嘶力竭说出与萧氏再无干系的话语后, 颜若栩心中除了痛心她骤然失去亲人外, 更多了一层惊惧。
萧嘉柔毕竟是萧氏的女儿, 比番事情发生的突然,是皇兄做的过火。明明是派人斩杀了府中众人, 却偏偏要说是畏罪自戕。
如此将黑白颠倒,如此一意孤行。
她却不哭不闹,当着满院未寒的尸骨说道。
“从今往后,我与萧氏再无干系!”
究竟是明哲保身,亦或是, 她有别的打算?皇兄如此,她就没有一点恨意?
马车驶过宽阔的长安大道, 车夫将马驭得飞快。
临近午间,坊间酒肆茶楼正是热闹的时候,熙熙攘攘人声鼎沸,本该嚊见酒香四溢, 馥郁芬芳, 可颜若栩除了腥臭扑鼻的污血之气,闻不见其他的味道。
车夫将车在太子府邸前停下,萧嘉柔缓缓下车,隔着帘子对颜若栩颔首。
刹那间, 颜若栩脑中闪现出萧嘉柔温柔的双目。
她方才的眼神, 与前世皇兄避人不见后,颜若栩入宫求见时, 萧嘉柔出面回绝时的目光,竟是那般相似!
好似恬静和善,背后全都是冷酷与敷衍。
她本不是像表面那般柔弱的女子,她不会甘心情愿皇兄如此待她。
颜若栩长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对车夫道:“回府。”
这次事情发生的突然,萧昌呈虽羁押多时,朝廷百官也纷纷开始巴结陆氏或者徐氏。
可萧昌呈并没有被革职,他仍是大燕的一品大员,朝廷命官,如今不明不白死在牢中,还搭上全家老小的性命,总会令他人有唇亡齿寒之感。
颜若栩刚回到府邸,就得知皇兄已经下令,将此事告知百官,连京外各县郡都派了使者去通传。
皇兄在尽力将此事闹大,他想干什么?
陆垣蛰低头,看着一脸疲倦而魂不守舍的颜若栩,他和她此刻思考的是同一件事情。
“殿下要逼萧彦臣反。”
颜若栩攥紧双拳,脑中呈现出刹那的空白,她好像回到了前世的最后一夜,心脏在胸腔狠狠跳动,几乎将全身的血液汇集一处,旋即“哄”一声炸开,几乎叫她无法站稳。
“是啊,皇兄要逼萧彦臣反。”
陆垣蛰侧身牵住颜若栩的手,掌心滚烫,一步步领着她入了内室,顺手为她斟一杯茶,袅袅水汽萦绕之下,眉眼一片温润,他看着怔然失神的颜若栩,眼底闪过一丝不忍,修长白皙的手指摩挲着杯壁上的纹饰,思忖半晌,终于下定决心般的道。
“若栩,你愿意信我吗?”
当时在漆黑寂静的长安大道上,刚从乔家诗会出来,陆垣蛰拦在颜若栩车前,也曾有过一问,不过那时说的是:“为何信我?”
信任某个人,有时是在心中盘算过千万次而选择的最优解,而这一回,颜若栩信他,只是因为,他乃是陆家的长子,那个桀骜却温柔的男儿,可是她的郎君呀。
颜若栩捧起白瓷杯,低头轻啜饮甘甜的茶水,味蕾上甜蜜的滋味泛滥开来,直漫到了嘴角,她在烛火下看着陆垣蛰半明半暗的脸庞,格外郑重的道:“你我已是一体,我不信你,还去信谁呢?”
那双本就琉璃似好看的眼眸,闻言更为璀璨,灼灼发烫,似乎要从眸光深处蹿出一抹火焰。
陆垣蛰展臂将颜若栩揽入怀,怀中人好似困倦了般,猫儿似的往他怀中钻了钻。他将手臂收紧,好让怀中那人更加稳妥的歇息在他怀中。
坠儿刚差人烧好浴汤,迈步走入房内,正开口要请颜若栩去沐浴。
话到了喉间,唇一抿,咽回了肚子里。
从前左右看不顺眼的驸马爷揽着公主坐在窗下,眼低是温柔一片,听见坠儿的脚步声后,微微侧脸,竖起食指轻按在唇间,示意坠儿不要打搅颜若栩安眠。
坠儿会意,低着头走出院子。
路过院门口的郑昊时,后者疑惑的蹙眉,踱步上前道:“坠儿姑娘,路上拾到金粒子啦,嘴角都咧到耳根了。”
坠儿停下瞪他一眼,道:“你懂什么,是比一百颗金子还要好的事情!”
说着,坠儿的眼角湿润润的,从公主嫁人开始,她便一直担心他们不和,怕他们同床异梦,冷若冰霜,她虽年岁不大,却在宫里听过许多闲话,都说夫妻最怕貌合神离,如今看见公主有了好的归宿,如何不欢喜。
这夜显得格外漫长。
荷塘中蛙声阵阵,凉风送来窗外香椿芽的清香,合上眼,好似岁月静好。
颜若栩的肌肤在热水的氤氲中微微发红,她将身子埋在水下,粉色的花瓣荡漾在水面上,小小的浴间内,人影一片灰暗。
她睁眼,用余光看了身旁的人一眼,再垂眸时,却像醉了般的失了神,身子微微往后仰。
乌黑的湿发披散在她光洁如玉的脊背上,尤衬得肌肤雪白,触感温热。
陆垣蛰下意识的托住颜若栩后仰的身子,肌肤相帖之处,着了火般灼热。
“若栩……可,可是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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