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客们很快散尽,想来明日一早,此事便会传遍整个京城,不过于云羡和容洵而言,这些倒是最无关紧要的事。他们俩原本就没有什么好名声,再加上旁的名声也是无妨的。
周遭很快寂静下来,寂寥的仿佛方才根本没有热闹过似的。
宫灯应和着月光,将整个院子照的明如白昼,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浓醇的酒味和浅淡的脂粉气,宫人们都侍立在侧,高台之上只余容洵和云羡两人,这院子还是显得太大了些。
凉风袭来,容洵看了云羡一眼,站起身来,道:“皇后辛苦了,早些回去歇息罢。”
云羡伸了个懒腰,笑着站起身来,道:“陛下可觉意犹未尽?”
容洵眸光晦暗,淡淡道:“年年都是如此,朕糊弄着他们,他们糊弄着朕,虚与委蛇而已。”
云羡笑笑,道:“我也觉得这生辰过得无聊的紧。”
她一把攥住容洵的衣袖,道:“陛下可敢随我疯一次?”
容洵淡淡掀起眼皮,意味不明的望着她,半晌,他轻笑着摇摇头,道:“这世上,还有谁比朕更疯?”
云羡捕捉住他眼中的些微光亮,只浅浅一笑,便拉着他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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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跑得那样快,像是携着风,连衣袂都远远的卷在身后,与如瀑的发丝纠缠在一起。像是两个没长大的孩子,可他们也只是在今夜才拥有没长大的特权而已,因此,也就格外疯魔些。
云羡拉着他一路跑到御花园的山顶上,这里其实并不算很高,可俯瞰整个宫廷却是足够了。
云羡喘着气,看着眼前的景色,大口的呼吸着,道:“好久没运动了,这两步路就不行了,我从前跑个半马都不带喘的。”
容洵的呼吸倒是平稳得紧,他只是脱下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在她身上,道:“仔细着凉。”
云羡弓着身子,一手叉着腰,一手抚着胸口,侧头看向他,赞叹道:“你可以啊,穿着这么繁复的衣裳还能跑这么快,我可是专业训练过的,没想到你还真有两下子。”
容洵望向她,两人目光相撞,都忍不住笑起来。
刚开始只是轻笑,后面便变成了大笑,他们笑得那样放肆,好像多少年的积郁都在这一刻释放了似的,没有半点保留。
许久,他们笑累了,终于停了下来。
云羡从身后的石头后面好一顿翻找,拎着两个酒囊走了出来,她扔给容洵一个,又低头拿了一个食盒,这才走了出来。
两人并肩坐下来,云羡将那食盒打开,取出几碟子小菜和一个发面糕,道:“在我们那地方……不,在凉州,我们过生辰是要吃生日蛋糕的。”
她在发面糕上插了一只蜡烛,道:“京城没有,就用这个凑合吧。”
容洵微蹙了眉,低低的应了一声。
她用火折子点燃了那蜡烛,双手捧着,道:“许三个愿望吧。”
“什么?”
“就是对着这根蜡烛许愿,许完了吹灭它,将来这些愿望都能实现的。”云羡哄孩子似的说着,轻轻催促道:“来吧,闭上眼睛。”
容洵嗤笑一声,摇摇头,道:“朕不信这蜡烛能成全朕什么心愿。”
他看着自己的手掌,眸色一沉,道:“朕只相信自己。”
云羡无奈,道:“那你闭上眼睛,我唱生日歌给你听。”
他看着她,半晌没有动静。
云羡忍不住推了他一把,挑眉道:“快点,待会风吹灭了蜡烛就不吉利了。”
容洵一怔,似是从未有人敢推他,可他也不恼,只深深的望了云羡一眼,便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祝你生日快乐……”
云羡低低的吟唱起来,容洵平日里未曾觉得,可今日却觉得她的声音好听极了,偶尔的,带着些微的细喘,有些中气不足,想来是方才累着了,还没缓过劲来。
不知为何,听着这歌声,他竟觉得安宁。久违的安宁。
这歌词明明没什么营养,调子也算不上华丽,可他还是觉得这歌好听的紧。
他忍不住去想,若那根蜡烛当真可以完成他的心愿,他倒希望这首歌可以唱的长一些,又或者,这样的夜晚能多一些。
他这样想着,歌声却已走到了尽头。
“吹蜡烛。”云羡笑着催促他。
容洵缓缓睁开眼睛,云羡的笑容就这样坦率的呈现在他面前,连带着他也忍不住勾了勾唇。
他凑上前去,很轻易的吹灭了那蜡烛,道:“朕许愿了。”
“什么?”
他看着她惊诧的模样,将那蜡烛拔了,道:“朕便信这蜡烛一次。”
云羡笑笑,道:“它不会辜负你的。”
她说着,仰头喝了一口酒,道:“这是我托人从外面买来的烧刀子,可比宫里的温吞酒带劲许多。你尝尝。”
容洵浅酌了一口,道:“这酒辛辣,你少喝些,当心醉了。”
云羡的两颊红扑扑的,宛如两坨薄薄的胭脂,道:“你不懂,这人生啊,就是要醉上几次的。一直这么清醒,太累了。”
容洵大口喝了一口酒,抿了抿唇,道:“习惯了。”
“唔?”云羡看向他。
容洵苦笑着摇摇头,没有接她的话茬,只是问道:“你找那七彩琉璃宝盒做什么?”
云羡喝了口酒,道:“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