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面前的人脸色微变,似反应过来是怎么一会事,何呈奕眼眸微弯,笑颜四溢,下一刻他手上力道加重两分。
......
像是何呈奕这种人手不染尘,下厨房这种活计计更是做不得,可偏却就生了一双和面团的巧手,因方才秦葶叫出阿剩那一名字,他报复似的重按两下。
秦葶从前又不是没有见识过疾风骤雨,但此回不同,是久别重缝,加之前些天吊了几日,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她很清楚。此刻她才悔不该方才由着自己的性子,只图嘴上痛快火上浇油。
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
“我......”她想解释,但何呈奕半个字也不肯听。
后悔已经彻底来不及了。
夏日里,鸣蝉阵阵,一股股热浪透过纱窗灌进屋里,此刻铜盆里的冰块已经融化的一点也瞧不见。
这么热的天气,屋里不该有碳盆,却一直能听到如碳火般的噼啪声浪接连不断,秦葶也被房里的碳火烤灼的两颧泛着朱红。
如热油里滚过一般。
他果然还是报复心极重的。
秦葶就是案板上脱了水去了鳞的鱼肉,随他如何翻来覆去,半分招架之力也无。
从前只听人说这世上有神仙,却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与仙字沾上点边儿。
海浪里沉沉浮浮,待鲜花怒盛最甚处,她方知仙为何意何感。
终于,还是第一次,秦葶在何呈奕的面前求了饶。
但他不听,亦不接受,反而抬手往火坑里添了把柴。
这股火几乎窜破屋脊,将秦葶灼的低叫一声,而后一脚踹在何呈奕的身上。
何呈奕身形朝后一撤,且见有水珠子小划了一道弧线溅在他的胳膊上。
他舌头轻轻抵在唇角,又肆意笑了一声,带着满目的得逞。
再次将人捞到了身前来,秦葶就似一块沾了水的绸带,瘫在何呈奕的臂弯里。
她觉得自己有些无地自容,对于方才的举动感到万分羞愧。
双手挡在脸前,将他不怀好意的笑都有意忽略过去。
“你再叫朕阿剩试试。”此刻何呈奕还不忘在她耳边咬耳朵。
不过这次不同的是,当秦葶再唤那个名字的时候,他本以为他自己会很生气,但却没有,甚至有一刻他还想着,只要秦葶肯爱他,把他当成是谁又能如何。
他也可以不在意。
哪怕短暂的同那个阿剩融合成一个人,他认了。
秦葶此刻愣是半个字也不敢再说了,想要捂上耳朵,那只手却被何呈奕给拎开,他语气极轻极缓,沾着汗珠子的唇尖儿微动,用着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嘟囔了句什么。
秦葶听后眼皮一窒,呆愣在他怀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
月里初八,宜嫁娶。
在这之前,秦葶已经许久不曾想过自己还会有嫁人的一天。
从前在村子里,她以为阿剩是个傻子,两个囫囵着过日子且罢,而后随着何呈奕入宫,眼瞧着他与旁的女子大婚,自己不明不白的留在宫里,那时,她也没有想过往后某一天,还会有机会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嫁衣。
她也没想过何呈奕会给自己一场婚礼。
起在他这处,兜转了一圈仍在他这处。
鲜红的颜色围穿在身上,莹红的花钿画于眉间,瞧着铜镜里的自己,自小到大还是头一次般浓妆潋艳。
身后喜娘巧心思为她梳着妆,自早起便一直在耳侧说着好听话,显然这喜娘是不知道何呈奕是何人的,一口一个郎君叫着,一口一个娘子唤着。
自早起院外便一片鼎沸之声,从贴着喜字的纱窗上望过去,朦胧间看到许多人影来来回回,声嚷热闹,所有人都在为她一人忙碌。
秦葶不得不承认,这一刻她恍惚了,她当真以为自己是个待嫁的新娘,正等着心上人骑着高头大马来迎娶她。
瞧着眼前何呈奕为她准备的一切,有那么一瞬,她是动容的。
这场婚事似雨后突冒出的一颗巨大竹笋,先前没有丝毫预兆,可一夜之前便响彻全城,几乎街头巷尾人人得知徐氏嫁女。
南州徐氏,百年之家,自是有不少想要攀附之人,且以收到喜帖为荣为耀,更有甚者不请自来。
这桩婚事不过一夜间,成了整个南州城的头等大事。
按规矩,秦葶现在为徐氏女,自是要在徐府出嫁。
吉时到时,静春自外面一路小跑过来,“姑娘,迎亲的队伍已经来了,您准备出门吧。”
今日是徐府上下一等一的喜事,徐家上下都打扮的很是喜庆,连素来不喜粉黛的静春也描了眉眼。
喜娘送上遮面出门的团扇送到秦葶手中,秦葶恍然接过。这遮面的团扇很有份量,上头的珠环碎玉布满,是南州最有名的木香记所出。
仅一扇柄便是檀木所制,隐隐透着香气,和从前在宫里闻过的别出无二。
由喜娘和静春扶着她自椅上站起身来,静春机灵的将身后摆尾的嫁衣理好,这才搀扶着她出了门。
秦葶缓缓行至前厅,此刻厅堂上十分安静,座上仅坐着徐琰行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