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宫女将寝衣呈上,摆在何呈奕的面前。
只听他略带不屑的轻笑一声,仅用十指与中指轻挑了寝衣一角,软滑的料子,青落的颜色,衣衽左右各绣丁香。
他内心嫌弃此物女气,更嫌妙才人的不知好歹。
寝衣一应,是乃房中贴身穿着之物,一个未侍寝的女子送这物件,未免显得轻浮。
再一想她自入宫以来做的桩桩件件,司马昭之心。
本想让人原路退回,却又似突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只道:“料子不错,针脚细密整齐,绣案也栩栩如生,不似某些人,女工差的似鸡吃米,做的衣衫也能一只袖粗一只袖细。”
就连此时也不忘逗弄挖苦秦葶一下。
秦葶的心思原本就不在这上头,直到他说某些人女工差,方觉是在讽刺自己。
浅浅眨巴一个两下眼,暗骂道:“怪不得连皇后都要给你戴绿帽子,有人送你寝衣还不好生珍惜。”
当然,何呈奕不晓得现在她在想些什么,将那寝衣搁下再没多看一眼,反而招了秦葶近到身前,“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此下她很笃定的摇头。
“从晋王府回来朕就瞧着你的脸色不对劲。”
“我肚子疼。”
“什么?”
“我肚子疼,好像是......那个来了......”这对于秦葶来说倒是个新鲜事,她自初次来癸水起,便时日没准过,有时半年四个月才能来上一次,一年也左不过三五次,且说来就来,来时便稍见痛楚。
从前在村里时曾遇一次她冬夜里受凉肚子疼的哭起来过。
一路上瞧着她神情不对,还以为是多了什么心思,原是为着这个。
“来人。”何呈奕扬声唤道。
掌事宫女应声而入。
“去请王太医过来,还有.......”他指尖轻点那放寝衣的桌案,“将这些给妙才人退回去。”
他不喜欢旁的女子给他送寝衣,总觉着穿上了便是暧昧。
这般打情骂俏的东西,再如何也轮不到她来送。
“你还在这里愣着做甚?还不快回榻上躺着?”他自椅上站起身来,而后轻捏了秦葶的脸道,“正好借此机会让太医给你好生调理一番。”
若调理不好,如何能似杜太妃说的那般开枝散叶。
皇上亲命妇科圣手王太医漏夜前来给一个宫女看脉,且这宫女还四平八稳的躺在龙榻之上,其中内情不问自懂,面对这来日贵人王太医自是不敢怠慢。
稍给开了些温补的药材,谷雨又被差来照顾秦葶,给她弄了个汤婆放在小肚上焐着,稍缓痛楚。
王太医自内室出来时,何呈奕正在座上翻书。
“陛下,臣已经给秦姑娘诊过脉了。”王太医道。
何呈奕未抬眼,只慢悠悠道:“如何?”
“秦姑娘有些不调之症,稍带体寒,所以每每来癸水都会稍痛一些,但症状不严重,只需慢慢调理个一年半载也便好了。”
“嗯,朕知道了,下去吧。”待人走后,他才将书页合上。
夜里渐深,他先去沐浴,而后才缓步回到榻前。
此时龙榻里的人面朝里,睡的安稳,长发松散在枕上,均匀的呼级随着身形一起一伏。
虽然在宫里的日子神情紧绷又焦虑,但是好歹吃的好睡的暖,这次来潮也不过是稍有不适,倒远比从前好的多。
何呈奕就这样着了一身松垮的寝衣站在榻前凝望了良久。
不知为何,脑子里又响起杜太妃的那句“开枝散叶”。
少时他还是太子时,觉得长大成婚生子皆是顺理成章的事,但后来变动一起,他每日想的都是如何活下来,如何东山再起,旁的念头便再没有了。
而今一切又都回来了,他亦大婚娶妻,但好似生子一事上,他再也没想过。
若说他真的想要一个孩子,而这个为他生孩子的人,他竟只希望是秦葶。
这个念头一起,连他自己都惊住了。
他甚至不知这个念想是从何而起。
秦葶算什么?
一个平头百姓,一个孤女,若非他被贬为庶人,秦葶连他一根手指头都碰不到。
历来宫妃皆是世家女,比如自己的母亲先太后,那也是世族大家出身。
子凭母贵,何呈奕一出生便被人众星捧月似的供着,他更没想过,若是他的孩子是经由一个身份平庸的百姓所生,又该当如何。
“朕大概是疯了。”他轻喃道,仅能以此借口来宽慰自己。
的确应当是疯了,他疯狂的想要征服秦葶,想要将她留在自己身边,眷恋她这个人,恨不得夜夜缠磨到天亮。
起初他以为是人事初尝而新鲜,可后来,那么多的女子入宫,他连踏足旁殿的心思都没有,连看一眼旁人的念头都没存,只要秦葶稍一靠近,他就想疯狂的占有,一次又一次。
纵身躺下,里面的人应是当真睡的熟了,何呈奕侧过身来,身子朝前,往秦葶的背脊处贴了一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