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的风声呼啸而过,秦葶什么都顾不得,没有方向的一路狂奔,她什么都不晓得,不晓得为什么会有人带着长刀来杀她,不晓得她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她除了跑只能跑,将一切都远远的甩在身后。
穿过一片田埂便是山脚,借着月色秦葶摸黑上了山,这山路她和小双几乎日日都来,所以走起来不算费力,爬到半山腰处,她已经筋疲力尽,扶着一棵大树回望,周遭漆黑一片,除了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再无旁它,这才松了口气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冷汗将衣衫湿的透透的,贴在身上,秦葶听到自己的心跳的飞快,她闭着嘴喘气,不敢妄自发出半点多余声响,生怕那些人又追到这里来,若是追过来,她唯有死路一条。
又是一阵风吹过来,秦葶独自一人抱着腿靠在树下,四周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林中,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氛,好似黑暗处不一定会突然钻出什么似的,方才还不觉得,这会儿便怕了起来,人也好,鬼也好,她都怕。
她将脸埋进膝盖,一遍一遍的在心里宽慰着自己,“是梦,一定是梦,这一切都是梦!”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这半夜过的,似一辈子那么长。秦葶睁开眼,观望了四周,倒是熟,再往前走不远便是先前的那条小溪,顺着小溪往山下走,路要好走许多。
她撑着膝盖起身,这样在树下窝了一夜,整个身子又酸又紧,才走到小溪旁,便听着说话声,秦葶心一惊,脚步一顿,身子隐到一旁大树下细听动静。说话声越来越近,却也越来越熟悉,离的近了她才看到个熟悉的人影,心头一紧,朝前叫了一声:“小双!”
小双寻声望去,瞧着树下探出来的半个脑袋又惊又喜,朝她奔来,此时秦葶才发现,后面还跟着丁宽。
“秦葶你没事吧!”小双不放心的上下打量她,除了脸脏了些,好似没伤到哪里。
“我没事,我在山里待了一夜,我怕那些人回来,又不敢回去。”
“方才我来时特意去你家看了一眼,一个人都没有,昨天那些人都被赶跑了,我叔说他今日会去报官,”小双一顿,“我一猜你就是躲到山上来了,我刚正好碰见丁宽哥,他不放心你,同我一起来找。”
有了昨日一事,两个人再见面便觉有些尴尬,丁宽忙道:“我从外面回来,正好碰见小双,听说了你的事。”
再瞧丁宽脸上,眼底乌黑一脸的晦气,好似一夜没睡似的。
“话说回来,那些是什么人啊?”小双昨夜灵光一闪,才说是偷狗贼,可她又觉着不像。
秦葶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该不会是那杀千刀的刘二?刘二被丁宽哥打的半死不活的,会不会是因为这个记恨你,跑来寻仇?”
秦葶摇头,想着昨夜里的大刀,难不成那刘二竟这般胆量,恨的非要杀了她不可?
“我瞧着你那家是不能住了,像犯邪似的,不如你换个地方住吧,或者出去避避风头。”
小双说的话很有道理,秦葶自也明白,可话说的简单,她除了这里,又哪里有旁处可躲可避。
丁宽瞧着秦葶的神色,用力眨了一夜未合过的眼皮欲言又止。昨日心情不好跑去赌坊博了几手,正赶上时运低,又搭了几两银子进去,天亮回来在村口碰上小双才知道昨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丁宽哥,你本事大,认识的人又多,你能不能帮秦葶先找个落脚的地儿?”小双猛的想起身后的丁宽,“你之前说张大户家不是缺人吗,秦葶现在一个人现在去那里不是正好!”
若是先前,丁宽的确有此意,可是因为秦葶一次一次的拒绝他,他便改了主意,“张大户家人手早就招够了,去不成了,既然想要找个地方先落脚那倒也简单,我知道京城有个酒楼正缺人手,你去不去?”
第十章 上京城
本来秦葶便无处可去,先前又听小双说京城最近事多,怕是阿剩被抓了壮丁,到此她的心便活了,想也不想的点头,“若是能出去做工,那是最好了。”
说不定可以一边找人,一边挣些银钱养活自己,京城繁华之景她一早就想去瞧瞧了。
果真,没了那傻子,她便没有顾虑了,丁宽心里冷笑着,可面上表现的极其自然,与平常无异,“既然这样,赶早不赶晚,你回家收拾收拾,咱们即刻出发。”
“丁宽哥,京城酒楼里的活好不好干?你看要不你把我也带去?”小双的心更活,一早就想出去挣银子,苦于没有门路。
“那可是京城,哪有那么多缺人的地方,先让秦葶去吧,等过阵子她站稳了脚你再去不是更好。”
言听至此,小双倒也觉着有些道理,忙一把扯过秦葶笑道:“那咱们可说好了,等你在京城站稳了脚跟,你就给我捎个信回来,我也去京城找你!”
“好。”秦葶满心的欢喜应下,两个姐妹嘻笑成一团,丝毫未觉一旁丁宽复杂的情绪,连看着秦葶的目光也阴狠了几分。
说是收拾,可秦葶连身换洗的衣裳都没有,家里唯二值得带的东西一样是那件阿剩没上过身的乌蓝色短打衣衫,另一样就是藏在乱柴垛里的旧瓦罐。瓦罐带着碍事,只得将里头的铜板尽数倒出来收好,这便是她全部的家当。
小双给她塞了两个饼子留着路上吃,此时天光大亮,丁宽不知从哪里借了辆牛车带着秦葶一路上京,这里离京城倒是不远,若这时起程,天黑便能到了。
牛车缓缓行在京驿道上,一路风景陌生却又让秦葶的心里充满无限期待,秦葶自小从乡下来,连馆子都没下过两回,更别说是酒楼,还是京城里的,她紧搂了包袱在身前,转了个身,小声问道:“丁宽哥,京里的酒楼是什么样的?是不是特别大?听说京城都有宵禁,到了晚上就不让人进城了,是真的吗?”
一连几问,丁宽头也没回,只面无表情回道:“京里的酒楼.......大的很,每天都有很多客人,可能会很累。”
这秦葶倒是一点都不怕,她一穷二白的,最不怕的就是使力气换钱,“没关系,累一点也没关系的。”
“至于宵禁,”丁宽一顿,“临近七夕前后,京城里不设宵禁。”
“七夕......”秦葶小声嘀咕一句,不知不觉都过了这么久了,过端午时阿剩还在,眨眼的工夫,都到了七夕了。
秦葶的说话声渐小下去,也不知哪个字哪句话触了丁宽心里的结,他将牛车拉停,随后转身朝着秦葶问道:“秦葶,我再问你一次,到底嫁不嫁我?”
方才秦葶在沉寂在寻不到阿剩的悲情当中,倒不想丁宽又突然跑来问的这般直白,日头下的丁宽一张被照的发亮的脸近在眼前,因常年在外劳作,他高壮黝黑,以秦葶现在的处境来说,她跟着丁宽是最好的出路,可以过上她一直盼着的安稳的日子。
可人有时候偏偏就很奇怪,她一直盼的东西正向她招手的时候,反而是她自己又不情愿了。
她心里很清楚,她不喜欢丁宽,就算他再好她也不喜欢,既是她不喜的东西,她顺不着。
秦葶眨眨眼,并未说话,可这神情与每一次拒绝丁宽时的别出无二,丁宽一眼明了,两条厚唇挤在一起恨恨的抿了一下,挂了脸。
“好,我知道了,”他再次转过身去牵牛,而后头也不回的朝前行走,咬牙切齿的说了句,“去京城吧!”
于此时,秦葶是无比内疚的,她无助的将怀中的包裹紧了一紧,大热的天也搂在怀中,因为包袱里是做给阿剩的衣衫,他不在,这衣衫就成了她的依靠似的。
她心头暗想,丁宽待她属实不错,帮过她很多次,就连这次上京亦是,待酒楼的活计一稳定下来,拿了工钱,就给他备份厚礼,能还多少便还多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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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风穿过湖中荷叶吹进望星楼中,望星楼居高望远,遮阳的玉珠帘随风而动,互相碰撞在一起发出细碎的声响,似珠玉唱歌,脆响却不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