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神色如常和蔼,双寿端了茶盏递过,老太君接来喝了一口,双寿又接过放回茶案。
秋老夫人眸色沉了沉,“老太君.咱们既然结了姻亲.这有些话也就不用掖着藏着。今日我请老太君来便是想问个缘由。”
老太君点了点头,笑道.“亲家母但说无妨。”
“好,既然老太君通情达理.我也就直说了。”秋老夫人道,“池儿求亲之时,我并不知详情。但池儿同我说了娶了贵府的小姐,我心里还是高兴的。想着贵府的府邸门风当是值得结这两姓之好。可亲家公亲家母却是不厚道,明知贵府六小姐先天不足,身有寒症子嗣有碍,却不告知池儿,欺我北将军府无长辈主事,竟然还让池儿许下‘不纳,之言!老太君,此事,贵府是否也该给我北将军府一个交待?”
“欺北将军府?”老太君轻轻笑了笑,颔了颔首,抬眼看向秋池,“此事,敬之如何说?”
秋老夫人眸光一暗,脸黑了三分,也朝秋池望去。
秋池垂眸轻声,“娘,不纳之言是儿子自愿,与他人无扰。”
秋老夫人瞬间黑了脸,语声含怒,“你祖父临终时嘱咐的话你都忘了?分明是人家骗婚,你还替人家遮掩,你究竟喝了什么迷魂汤?”
“亲家母——”老太君缓声打断,眸光微闪,“常年道,东西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我纳兰侯府传承数代,出了六位皇后,家风门第如何,大汉无人不知!亲家母‘骗婚,二字可说得过了。亲是秋将军自个儿上门求的,托的保媒是兵部袁侍郎,我家六丫头也行矩止,知书达礼,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抬过门的。还请亲家母顾及些咱们两家的脸面。即便亲家母不顾及我纳兰侯府的脸面,也当顾着秋将军的脸面才是。六丫头身子是不好,可也是过了你北将军府才落了一场大病,掀了病根。在我纳兰侯府时,老身也是请过王老御医替六丫头诊过脉的,那时,王老御医可未曾有过这子嗣有碍这一说老太君不疾不徐字字有力,分明是笑着,眼中却是威压俨然。
只见秋老夫人眸中阴沉顿起,明明生了怒却忽地一笑,“这么说,倒都是我北将军的不是了。”说完,紧紧地盯着老太君,“可如今,六小姐身子已经是这般.老太君莫非是存心想让我北将军府绝了这嫡脉了?老太君也是为人父母者,我北将军府如今何种情形,老太君也是知晓的。我且问问老太君,如今此事该如何处置为好?”
明思静静地听着,此刻抬眼望了一眼秋老夫人,心里总觉着何处不对。
看着她眼中的精光,明思突地心中一亮,霎时有些明白她的意图了。
她不是想休离自己!休离自己势必同纳兰侯府成仇,她恨的是自己而不是纳兰侯府。
在她眼里.纳兰侯府是自己的靠山。
她如今想的是让自己的这座靠山倒掉!
她要让自己孤立无援!
她必然是知道,老太君不会为了自己而舍弃北将军府这个强有力的姻亲,尤其是自己有可能生不出嫡子的情形下!
她要让自己亲耳听到自己被娘家放弃……
心,蓦地沉了沉,又生了些凉意。
不自觉地,明思怔怔地朝秋池望去,方才眼中的坚定此刻已有些脆弱。
这样的情形下,秋池还能坚持住么?
秋池面色肃穆,眉头紧紧蹙起,心中此际也是忧思重重。本是微微垂首.忽地似乎感受到了明思的目光,他抬首起来,一触及明思的目光,顿觉心房一紧!
那秋水般的双眸中是他从未见过的复杂难辨。
明思的双眼从来都是清澈通透,而这一刻,却是从未有过的深邃幽黑。
似乎有许多话,似乎藏了许多的情绪,似乎还有一抹脆弱....…
秋池呆呆怔住。
老太君沉默半晌,才道,“亲家母觉得此事当如何.不如说出来听听?”
明思垂下了眼眸,心里淡淡一笑。
老太君也许还是顾了些她的情面的,明明已经知道秋老夫人的意思.却还是没有让话从自己口中出来。
果然,秋老夫人笑了笑,目光在明思身上打了个转,回首看向老太君,“老太君是爽快人,那我也有言直言。两姓之好不易得。既然老太君能体谅我这当娘的苦处,六小姐也已经入了我家的门,我也不是不讲理之人。不如就寻个折中的法子——听说贵府还有几位小姐待字闺中.池儿既然许了诺不纳偏房伺妾.我也不能让自己的儿子言而无信。我秋家也算有些功勋,当年先帝曾恩赐了一面御笔铁牌。若老太君同意.我便用这面御笔铁牌去向求皇后娘娘一道平妻懿旨。不知老太君可是愿意?”
明思没有抬眸,身形也未动。
秋池却蓦地惊愣失声.“娘!”
“住口!”秋老夫人忽地厉声,“你还要娘退让到何种地步?真的要逼娘替你休妻么?”
老太君静静半垂了眼睑,伸手端了茶盏来喝。
秋池面色一白,吸了口气,还是硬声道,“娘,明思不过是身子有碍,大夫也未说就不能生养。自过门后也并无差池,娘你何苦这般苦苦逼迫于她,娘——”顿了顿,语声低沉,“娘,你就不能宽容些么?”
“宽容?”秋老夫人忽地古怪一笑,眸光倏地一寒,转首盯向明思,“儿媳,我只问你,方才我说的,你可同意?”
明思轻轻抬首,虽轻声却坚定,“不能。”
老太君持茶盖的手几不可查的一顿,只片刻,又盖上,将茶盏递回给双寿。
秋老夫人定定地看着明思,唇边露出一抹讥笑,“这是儿媳自个儿选的路,就不是我这个做婆婆的不给你留脸面了!”说了一句,转回头看着秋池,“你说她过门后从无差池,那我问你,她房中的这个物件是从何而来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