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情怀总是诗。
峄阳自认为在小狐狸身上盖了个章,她就是他的了,不用再担心什么泽楷之类的,但他不了解刚步入青春期的少女,她们的心思百转千回,难以琢磨。嘴上说讨厌,其实心里欢喜,她们甩开你的手,其实是想要你握紧一些,然而,小狼狗并不知道这些。
几百号人挤满房间,一部电话后面排一队,整整齐齐。这是每到周五晚上传达室都会上演的画面。拿到电话的,争分夺秒往外蹦词儿,排后面的人,掐表的掐表,无聊的还玩起报数游戏,毕竟都是热血少年,又没有教官看着,总会自己找点乐子。
此刻峄阳站在某个角落,手里握着电话,他正和纤尘打电话呢,心里甜甜的。
他问:“宝宝,你作业做完了吗?”
写的作业是进入人形班后才有的,这也是峄阳第一次问纤尘这个问题,电话那头正在回答呢,峄阳身后的少年们怪叫起来。
“班长老妈子,不要再问这种问题了成吗?时间不多啦,赶紧进入正题!”
他们也不想偷听的,无奈耳力太好,这里谁打电话他们都听得一清二楚。但听也要分感兴趣的和不感兴趣的,他们都知道峄阳有一个小青梅,听青梅竹马打电话总比听和父母打电话好玩多了,所以啊,峄阳打电话他们都竖起耳朵听。可峄阳这个纯良少年,明明长得高高壮壮的,每次打电话却尽问些吃喝拉撒,跟老妈子似的,他们听得了无生趣,就像被蚊子叮了,指甲半天挠不到点上,痒!
峄阳捂住听筒,不理身后作怪的人,听完纤尘的回答,他再移开手和她说话。
“噢对,明天是周末,那你记得写。”
“没关系,字慢慢练,你别着急,会写得好看的。”
“你不想和我说话?为什么?!”
身后的人开始帮他倒数了,“5,4,3……”他只好匆匆道别,“宝宝,时间到了,我先挂了啊。”
“班长来个吻!”
“吻别!吻别!”
少年们又起哄,峄阳直接把电话按了,交给后面一位久等的兄弟,回宿舍。
其实说到吻,峄阳有些困惑,自上次一别,他和纤尘谁也没提起那个短暂而美好的吻。他每天回味舌尖舔过她舌头的销魂触感和滋味,就是没想通她为什么会推开自己。
按照以往,他不懂的问题肯定要问清答案的,但吻过她的那天下午他就回军校了,两人没来得及打电话。在他暗自反思了几天后,把问题归在了自己的吻技上——因为他吻技不好,所以她推开他了。于是他没再问,凡事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这是他爸教的,他得先把吻技练好了才行。
可是吻技要怎么练?为此他问了同宿舍的兄弟,他们笑的笑,还有的丢出四个大字——熟能生巧。可他没法熟能生巧啊,他在军校,身边只有大把大把的男性,退一万步说,就算有女的,他也不可能和小狐狸以外的人练。
峄阳为这个问题纠结了很久,然而纤尘和他想的完全不是一个东西。
艾凌说的“峄阳喜欢她才亲她”,她是信的,从峄阳的举动中她也感受得到,但她就是纠结,他为什么不表白?凡事要有顺序的啊!怎么就先亲亲了?
她等了几天等到他的电话,他又什么都没说,甚至提都没提那个吻,说实话,纤尘有些失望。为什么亲过了就好了,那他们到底算是什么关系?难道,要她先提吗?可明明是他亲上来的,她又没有想……亲他。
“哼~”她轻轻发出一个调,不高兴地趴在桌上,玩笔。
她都没发现,自己已经开始为爱发愁了。这多愁善感的秋天。
长身体的孩子隔一会儿就吃东西,纤尘化人后渐渐体会到之前峄阳吃很多还是饿的感觉,她现在也容易饿,才刚吃完饭半小时,她又起身出去找吃的,正巧,艾凌在洗碗池吐。
“妈,你生病了吗?”纤尘跑过去给妈妈拍后背。
“不是……”艾凌打开水龙头漱口,“妈妈没生病。”
关上水,她被纤尘扶到沙发上。
艾凌看着女儿担心的眼神,觉得是时候说明真相了。要孩子之前没和纤尘商量,是因为她觉得再生一个有必要,无论女儿接不接受,都不能改变她的决定。现在怀都怀了,总不能等到生的那天再说吧,这么长一个周期,女儿迟早会发现她的肚子。
亲口说和被发现的总归是不同的。
“宝宝,”艾凌拉过女儿的手,语气温和地说,“你快有一个弟弟了,现在妈妈肚子里有一个小宝宝。”
“……”
纤尘沉默了,她先是惊讶,惊讶中没有欢喜,随即慢慢低头,盯住母亲微微凸起的肚子,像在确定真假。
客厅只留了一盏落地灯,色调偏暗,母女俩的影子打在墙上,明明晃晃。艾凌没说话,等女儿从冲击中缓过来。
“为什么……”
几分钟后,纤尘打破沉默,她不安地问着艾凌,“为什么要生弟弟,你和爸爸……不爱我了吗?”
艾凌预料到女儿会不高兴,但她何止是不高兴,她内心还充满恐惧,她担心自己即将失去父母的爱。
“不不,宝贝,”艾凌搂住女儿,“爸爸和妈妈都爱你,你听听原因好吗?”
纤尘忍住眼泪,说好。她一直就是乖孩子,没和父母生过气,他们说什么,她都接受。
艾凌说:“宝宝,这世界上有一些工作只适合男生做,这些工作需要体力,需要责任心,还很危险,比如你在大楼里看到的安保叔叔,还有就是你爸爸的工作。”
艾凌也不确定女儿能不能理解他们的想法,只是如实说,“宝宝也知道爸爸很忙对不对,有时候都不能回家和我们一起吃饭……但爸爸的工作除了忙,还有危险,这些危险你看不到,都是爸爸把它们挡在外面,宝宝才能平安长大。”
“可爸爸的工作不能做一辈子,等爸爸老了,也需要人接替他的工作。宝宝你是女孩子,如果让你接替爸爸的工作,你会很辛苦的,像峄阳哥哥那样,现在就被送到军校里训练了。宝宝,爸爸和妈妈都不想看到你受罪,你明白吗?”
“可是……”纤尘质疑,“你们会让弟弟去受罪吗?”她内心是不信的,因为她从小被宠到大,就没见过父母严厉的样子。
“宝宝,如果你是男孩子,你的性格就不会是这样的,我们家对男孩和对女孩的教育方式是不一样的,假如弟弟退缩了,爸爸一定拿鞭子抽他。”
墙上的影子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高大的男人沉默地立在一旁,艾凌说完话示意丈夫过来,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他。
赫尔墨大步走过去,直接把女儿抱到腿上,就像她还是只狐狸的时候那样抱她。不过现在她的腿太长了,爸爸腿上放不下,只能放到沙发上。
赫尔墨摸女儿圆润的后脑勺,几秒后——
“呜呜呜……”纤尘曲着腿,侧身搂住爸爸的肩膀哭。在她成长的路上,妈妈有时扮的是坏人,逼她吃这个吃那个,爸爸却一直扮的都是好人,因此她看到父母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在艾凌面前她会不敢哭,而在赫尔墨面前,她没什么是不敢的。
她哭出了声,虽然艾凌解释了他们作为父母的出发点,但她也需要消化的时间,此刻她还是处于恐惧与不安之中。
赫尔墨轻轻拍着她的背,温柔地说:“宝宝乖,怎么不高兴了,和爸爸说……”
赫尔墨把他所有的温柔给了叁个女人,一个是他女儿,一个是他老婆,还有一个是他妹妹,对别人,免谈。
他絮絮叨叨和女儿说了好些话,保证绝对不偏心,终于把小公主哄好了。纤尘抱着爸爸的腰抽噎,可是其实真正的问题还没到来,夫妻俩只是针对即将到来的问题做了个事前安抚而已,事中会如何,谁也不知道。
西辞是在寒冷的冬天出生的,艾凌的孕期不长,五十多天,生的时候也没被折腾,小家伙很顺利就来到这世上。
医院里,纤尘背着书包弯腰看趴在妈妈胸口取暖的弟弟,他的毛还带着淡淡的血色,她觉得有些丑,但又忍不住伸手去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