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何桦,原名叫何花来着。因她嫌这名字不好听,就给改了。她比如今的小侯爷足足大了十岁,今年已经十八了,不过还没订亲。听说老定武侯还在世时,她家里原是和那镇远侯府上议着亲的……是跟那位大公子。听说当年定武侯之所以同意这门亲事,是因为他们都以为江世子已经不在了,以为那位大公子肯定会成为世子的。不过因为到底那封号还没下来,这亲事才给暂时搁置了下来。偏就在这时候,老侯爷竟没了。再一年,世子又给找回来了。不过那府里虽说老侯爷没了,老侯爷的娘亲老老太君却是还在的。老老太君见了这情形,哪里还肯再认这门亲。倒是这位何大姑娘,心里似乎认定了大公子呢。”
顿了顿,宋二看着雷寅双又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如今的那位定武侯,小时候有个‘送子麒麟’的绰号,凡是抱过他的,回去后定能生个儿子的。这绰号,其实就是那靖国公府上传出来的。那国公府里多年来就只有许丹阳一个,可自那位‘送子麒麟’出生后,国公夫人抱了他一回,回去后就生了个老来子——就是如今才七岁的那个小世子。因着这些关系,叫那两个府里好得跟一个府里出来的一样,那何桦也跟她那表妹许丹阳最为要好。”
她拿眼睃着雷寅双。两个国公府之间的矛盾,在京城早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雷寅双则在想着她刚才所说的,这何大姑娘跟江大的事。
见她不接话,宋二又道:“我听人说,这些年那江大一直往何家送着年节礼呢,可见他对这位何大姑娘还是有心的。偏如今她的丫鬟竟为了他当众站出来打人,可见这并不是什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事。而且……”
她故作神秘地朝着雷寅双和宋三儿一探头,“我听说,最近这段日子,那位江大公子跟靖国公府上来往密切,你们猜,他是不是想通过靖国公,让那府里的老太君点头啊?”
雷寅双不由皱起眉头。自江苇青生辰后,那江大就再没回中军营去,而是被程老太太留了下来。
要说起来,那江大怎么都已经是二十岁了,虽然对外说,他是因为寻找江苇青才耽误了婚事的,可明眼人心里都清楚得很,不过是京城的勋贵人家向来心眼儿多,一个个竟都跟那故去的老定武侯一样,在江大没能成为真正的镇远侯世子前,谁都不会轻易往他身上下注罢了。
而……
想着若是江大娶了何桦,背后再牵连上靖国公府的势力,便是知道江苇青再不是那“柔弱小兔”,雷寅双那才刚放下没几天的心,却是再一次又为他提了起来。
☆、第111章 ·私定终身
第一百零四章·私定终身
“不可能。”
和春老茶楼二楼从东往西数的第三间雅室里,江苇青给雷寅双倒了碗豆浆,又按照她的习惯,给嗜甜的雷寅双加了整整两茶匙的糖,然后才答着雷寅双的问话道:“若是三年前,老定武侯还在世的时候,江承平或许还愿意娶何家女儿的,如今嘛,便是那何家同意,他自己只怕也不肯。”
自那日二人一场“楼台会”后,江苇青就包下了这间雅室。二人若是谁有什么话要说,便派个丫鬟或小厮于路口上站着。另一个见了,便会自行上楼来找人。
雷寅双原觉得,在如今京城盛传着他二人的各种流言时,她和江苇青如此毫无顾忌地当众“私会”,定然会引来一场轩然大波的。可江苇青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叫她只管放心。而事实也证明,似乎确实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虽然他俩隔三岔五便在和春老的二楼上共进一顿早餐或午餐,偏外面竟没传出一点风声来。倒是花姐和雷爹听到下人报来的消息后,各自都劝了雷寅双一回,不过都叫她打着哈哈给推诿了过去。
——直到很久以后,雷寅双才知道,原来这和春老茶楼幕后的大东家竟是天启帝,这茶楼则是他用来收集情报的一个据点。从江苇青被找回来后,天启帝就发现,他这外甥果然是那“鬼师”的亲传弟子,于情报收集和分析方面竟有着独到的天分。加上江苇青天生一张天使般的面孔,偏那骨子里竟是又阴又黑,天启帝认为他十分适合从事这一行当,所以他有意要栽培江苇青担起这方面的差事来。而这和春老茶楼,便是天启帝交给江苇青练手的一片小地盘。
所以,谁的秘密都有可能在和春老的这一片地盘上被泄露出去,唯有江苇青的这一点“小秘密”,除了那乐见其成的天启帝外,竟是再没一个人知道的。
江苇青这般给雷寅双分析着江大和定武侯府的亲事前景时,雷寅双却是一阵不信,道:“若他没那个心,干嘛每个年节都往那府里送礼?叫人看着就像是个没过门的小女婿一般。”
这话,却是立时就叫江苇青想起,他也是按时按节地往雷家送礼的。他心头微微一荡,从自己那碗豆浆上抬起眼,飞快地瞅了雷寅双一眼。那一眼,却是再一次精准地落在她那如今变得愈发红艳的唇上。于是,她那柔软的唇舌在他唇下的感觉,便又一次飞快地闪过他的脑际——她回京后,他压抑着自己没去找她,除了想试一试雷寅双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外,其实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有点不敢见她,因为……如今已经发育起来的他,总于梦里会把她这样那样一番……他怕自己臆想了那么久,如今见了真人,会更加地忍不住……
江苇青的耳根处渐渐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晕。他垂着眼,却是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气,按压下那浮动的心神,假装着天下太平的模样,拿勺子一边搅着他那碗不加糖的豆浆,一边平静道:“不过是一份节礼而已,惠而不费的事。而且,我瞧着,他未必没有把那府里当后备的意思。”
雷寅双不解地一歪头。
江苇青再次飞快地看她一眼,又避着她的眼仔细解释道:“当年侯爷想让江承平跟那府里联姻,是看上了定武侯手里的那一部分利益。只可惜,两家的亲事还没定下,那定武侯就没了。你大概也听说过定武侯府和靖国公府是亲戚吧?如今的定武侯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所以老定武侯手下的那些势力,都叫他姨父靖国公给暂时收拢了过去,只说是等他长大后再还他。不管你们两家有什么纠葛,靖国公此人倒是一句话砸一个坑的硬汉子,他既说了要替小何寿管着家业,便是江承平做了何寿的姐夫,也是很难插手何家那一部分势力的。这门亲于他来说,等同鸡肋。”
“可是,”雷寅双道,“我听说,他不是正跟靖国公打得火热吗?若是他能得到靖国公的认同,只怕不仅何家的那一部分势力,不定连靖国公也要被他拉拢过去呢。这于你可不是个好消息。”
江苇青讥嘲一笑,道:“你当他围着靖国公打转,是为了何家的姑娘吗?错了,他是别有盘算。比起如今衰弱了的定武侯府上,靖国公府才是一棵根深叶茂的大树,如果他能攀上那棵大树,何家又算得什么。”
“诶?”雷寅双又是一阵不解。
却原来,这事儿还要从雷寅双跟许丹阳打架的事说起。那许丹阳伤了雷寅双的马,最后导致江苇青摔断了一条腿后,虽然太后那里恼着雷寅双带累了她家逸哥儿,可她更恼的,是那始作俑者许丹阳,所以许家才不顾年关在即也要把许丹阳给送回老家去。而这一送走,她再回来的可能就极小了。就算她能回来,名声也已经受损,京里的勋贵人家便是想跟她家结亲,也要先看看太后的脸色的。那江承平此时把主意打上许家——确切地说,是打到许丹阳的身上——便是因为,他觉得他这身份天生就已经不受太后待见了,所以他并不怕得罪太后,倒是很有可能因为太后的任性,而叫国公爷跟他产生同仇敌忾之心,从而把那许丹阳许了他……要知道,靖国公于军中的威望极高,且他如今早已经弃文从武了,若是能够成为靖国公的女婿,那好处可不是一点两点。
雷寅双看人一向准,虽然那许丹阳曾叫他俩吃了那样一个大亏,且她也打心眼儿里不喜欢许丹阳,可比起江大江承平来,雷寅双倒觉得,许丹阳若真配了他,“真是糟蹋了。”
“所以,”江苇青闪着眼笑道:“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不能让他如了愿。”
他这模样,立时便叫雷寅双知道,他肯定有什么后手的。她不禁好奇地一伸脖子,问着他:“你有什么打算?”
江苇青的目光默默扫过她修长而白皙的脖颈,又默默吞咽了一下,低头看着眼前的豆浆笑道:“你且看着就好。若告诉了你,这就是‘剧透’了。”他捧起那豆浆,如渴极了一般,猛地喝了一大口。
三年里的朝夕相处,至少叫雷寅双知道,江苇青真固执起来不肯开口时,她也拿他没办法的。既然他这么说了,她也只好暂时按捺下好奇心,那跳跃的思维却是一下子又从江大的亲事联想到江苇青的亲事上来。想着他生辰那天,那程老太太所安排的集体相亲,她忽地一抻脖子,对江苇青道:“你家里对你的亲事是个什么安排?要不,干脆我嫁你算了。”
顿时,江苇青那正往下咽着的豆浆就跑错了管道。
他那里一阵猛烈呛咳,雷寅双那里却还没有一丝的“犯罪感”,绕过桌子跑到他的身旁,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责备着他道:“这么大人了,怎么喝个豆浆还能喝得呛着?”
江苇青一边咳,一边回眸指责地看向雷寅双。那因呛咳而显得分外水润的眼,那斜瞥过来的眼神,却是立时就叫雷寅双的心头一沉,然后猛地一阵突跳。然后……
几乎下意识的,二人的目光全都落到对方的唇上。于是,那天的吻,便这么同时在二人的脑海里闪现了出来。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虽然只是默默凝视着,彼此却都有一种错觉,仿佛对方的唇就压在自己的唇上一般……
雷寅双呆呆凝视着江苇青……的唇。此刻她满脑子回忆的,尽是他的那个吻。虽然回京后,他俩已经见过好几面了,可有关那个吻,她却并不愿意拿出来跟他讨论的。
而江苇青则正好相反,他其实很想跟她讨论一下他俩的那个“初吻”,偏偏又不知道该怎么跟她提起这个话题。虽然前后两世,他加起来也该有个三十来岁了,可于“情”字一事上,他却仍如他如今的年纪一般,只是个才刚懵懂知道一点什么的小小少年罢了。
雷寅双瞪着个眼看着江苇青时,那拍着他后背的手,却是不自觉地一下重过一下。
在她把自己捶吐血前,江苇青赶紧转身抓住她的手。然后……
看着她的手,江苇青也忽地一阵怔忡。便是两人还小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手比她的手要大。那时候雷寅双总信誓旦旦说,等她长大了,她的手就会比他的大了。而近两年来,江苇青则发现,他的手竟于不知不觉中又变大了许多,偏雷寅双的手竟似一点儿也没长,还是小时候那般五短的手指,带着几点梅花坑的、肉嘟嘟的手背。
他忍不住按着她手背上的小坑轻轻揉着,偏越揉越觉得她的小手是那么软,越揉,他心跳得便越是急促。他握着她的手,抬头看向她的眼。
她的眼,仍那么痴痴地看着他的唇,直看得他唇上一阵发痒,喉咙也是一阵干哑。
他收紧手掌,用力搓揉着她的手,想要说话,嗓子却因呛咳而带着些许嘶哑。
“你……”他道。
“什么?”雷寅双条件反射似地问着他,那目光则仍不自觉地徘徊在他的唇上。
那目光,刺激得江苇青忍不住又清了清忽然间收紧的喉咙,哑声道:“你再这样看着我,我可又要亲你了。”
忽的,雷寅双的眸中一亮。便是她没开口,江苇青都似已经听到了她的声音——她在说:好的好的……
江苇青:“……”
她那幼猫一般好奇的眼,却是忽地就令江苇青心头的欲念平息了下来。他看着她苦笑着一阵摇头,道:“你刚才说的话,怕又是信口胡说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