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顿时,那承安殿里响起一声长长的惨号。
却原来,这会儿雷寅双他们恰好就站在承安殿前那及小腿高的门槛外,她这本能地一个背摔,却是把那偷袭她的人当个破麻袋一般,就这么直直地扔过承安殿的门槛,给扔进了大殿里……
而此时的承安殿上,内侍早已经宣完了皇帝的口谕,太后也把对峙着的两方人马各自教训了一通,正吩咐着那被打断的舞乐继续,却是忽然就被这一声长长的惨号给打断了。
这一声儿,惊得那长宁长公主下意识就喝了一声“有刺客”。花姐更是本能地横出一步,拉着个架式,将她身旁的太后和临安长公主全都遮在身后。
而等她看清那摔进殿内的,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时,她这才收了架式,讪讪地看了太后一眼。
太后则颇为嘉许地冲她点了点头,然后眯着那双老花的眼,看着地上那个像只大青蛙般四肢着地的女孩问道:“这是谁家孩子?是被门槛绊倒了吗?哎呦,这一摔可摔得不轻,怪可怜见的,还不快来人把她扶起来。”
地上趴着的孩子,也不知道是因为受了惊吓,还是觉得丢人,便是宫女们过去扶她,她也只顾把脸埋在臂弯里一阵摇头,就是不肯起来。
别人一时没能认得出来,那定远伯府的陆夫人早已经从那衣饰身形上认出了自家的小女儿,不由老脸一红,赶紧过来告罪道:“是臣妾家的小五,”又走到陆月身旁低喝道:“还不赶紧爬起来!怎么走路都不看路的?!”
这一摔,摔得还挺重。陆月是既觉得痛,又觉得丢脸,还觉得委屈,便就着她母亲的手爬起来,回手愤愤地一指雷寅双,向太后告状道:“是她!是她把我推进来的!”又道,“我看到她踢江哥哥,我想阻止她,偏还叫她打了,呜……”
小姑娘终于忍不住,委屈地哭出声儿来。
顿时,满殿的人全都扭头看向雷寅双——谁都知道,这江苇青简直就是太后的命根子,没见那镇远侯轻易都不敢管教儿子吗?偏如今居然有人敢踢这位世子爷,且还是当着太后老人家的面!
太后的脸色顿时一沉,眯着老花眼看向殿外。
此时便是殿上的气氛不是那么凝重,雷寅双也知道,自己大概是闯祸了。她正想要向太后解释,他们这是在闹着玩儿,却是忽地被江苇青用力握了一下手。
她看向江苇青。
江苇青冲她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开口,然后拉着她迈过那高高的门槛,进到殿内。直走到太后跟前,他才松了手,向着太后行了一礼,却是避重就轻道:“这应该是个误会,双双她不认得陆家妹妹,忽然看到陆妹妹冲过来,以为她是刺客了,这才一时失了手。”
陆月一听就急了,嚷道:“我是看到她踢你才急了的!”又指着德慧郡主道:“大嫂也看到的!”然后瞪着雷寅双怒道:“江哥哥打小身子就不好,你不说照顾着他,竟还欺负他,你,你……你是个坏人!”
显然这孩子是个不会骂人的。
雷寅双看看她那也不知道是撞红了还是哭红了的鼻头,忽地就觉得一阵抱歉——只冲着这孩子的话,显然她是真关心小兔才会这样的。这么一想,雷寅双觉得,便是她先动的手,她也可以原谅她了……
只是,这会儿好像不是她原谅不原谅人家的事,而是人家要不要原谅她的事……
那德慧郡主忽然被陆月点了名,正为难着不知该不该说实话时,就见江苇青看她一眼,然后向前一步,对太后禀道:“没有的事,是陆妹妹看差了。那时候我们正要进来,许是她把双双抬脚进门的动作,看作是要踢我了。”又回头看着陆月诚恳道:“谢谢妹妹,不过妹妹真的是看错了。”
他这诚恳的模样,倒叫陆月一阵疑惑,看着雷寅双迟疑道:“是……吗?”
“是。”江苇青万分肯定地点着头。
定远伯夫人见了,赶紧上前对太后陪笑道:“都是小女的不是,倒叫大家虚惊了一场。”又责备着陆月道,“真是的,怎么好的不学,尽学你小哥,整日里毛手毛脚的!”
太后在上面哈哈一笑,道:“他俩龙凤胎,脾性相似也是有的。”又看着雷寅双道:“是了,竟差点忘了,你爹是雷铁山,你自个儿又有个‘虎爷’的外号,想来那拳脚功夫定然也是不错的。”
“是,”雷寅双自豪地一扬头,笑道:“反正小……”便是他们早已经约定再不叫江苇青“小兔”了,她却总有点改不过口来。她看看江苇青,又道:“反正世子是打不过我的。”
“哼,”那陆月在雷寅双身后小声冷哼道:“那是江哥哥身子骨不好,不适宜练武,换作我几个哥哥,看不打死你!”
江苇青练武之事,京城少有人知道,雷寅双觉得这对于他来说也是一种保护,便没拆穿陆月的话,只扭头看着她呲牙一笑,道:“我还当你说你能打死我呢。”
陆月立时怒了,抬着下巴道:“今儿是你偷袭我的!不然我肯定能赢你!”
“口说无凭,哪天试试啊。”雷寅双挑衅着她道。
“试试就试试……”
陆月才刚一扬脖儿,便叫她母亲一把扣住她的肩头,喝道:“女孩儿家家的,打什么架?!都是你小哥带坏了你!”又向着雷寅双和江苇青歉意一笑,拉着那不情愿的陆月走开了。
德慧见状,赶紧冲着雷寅双和江苇青笑了笑,转身追了上去。
而直到这时,雷寅双才反应过来,刚才那陆月叫着德慧“大嫂”的。此时太后已经吩咐那中断的舞乐重又开始了,席间渐渐恢复了之前的热闹。雷寅双坐回自己的座位,江苇青却找了个理由,在她和太后的中间坐了下来。见太后扭头跟几个来敬酒的贵妇说着话,雷寅双便拉着江苇青低声询问起那陆家人来。
直到这时她才知道,那看着比她矮了半个头的陆月竟还要比她大上一岁,和小兔江苇青是同年的。至于她为什么称呼德慧郡主是“大嫂”……
“那是因为,”江苇青笑道:“我表姐夫是定远伯世子啊。”
定远伯这几个字,却是忽地就叫雷寅双感觉一阵耳熟。她歪头想了想,道:“可是那天在十里长亭外叫我外号的那个人?叫……”
“陆山。”知道她不擅长记人的名字,江苇青便笑着接过话去,又道:“我表姐是他大嫂,所以我们小时候才会玩到一处的。”
这话却是又勾得雷寅双忆起另一件事来,便猛地扭头凑到他的鼻尖前,问道:“你的那个梦,那个被杀死后栽赃到你身上的人,可就是这个陆山?”
江苇青再想不到,不擅长记人名的雷寅双居然会记得他那个荒唐的“梦”,且还记得陆山的名字,便默默看她一眼,道:“是。”又道,“陆山和陆月,是龙凤双胞胎。小时候陆月也常跟我们在一处玩的……”
他看向雷寅双,见她双手托着腮,两眼处于一种失神的状态中,便知道她肯定又是魂游天外了,于是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道:“又开什么‘脑洞’了?”
雷寅双眨眨眼,回过神来,拉下他的手,道:“别说,我还真的是在开‘脑洞’呢。我一直在想,若你那个梦是真的,像……像那个所谓的‘重生’,那以你这么好的一个条件,怎么就混得那么惨了。我想吧,便是侯府的人不帮你,他们……”她偷偷一指那跟人说笑着的太后,“他们应该也会护着你的呀。现在我才明白,那陆家原来跟皇家也是沾亲带故的,想来便是他们想要偏向你,也不好做得那么明显吧……”
江苇青忍不住眯了眯眼——还确实是有一部分这个原因存在的……
雷寅双忽地一拍他的肩,笑道:“‘脑洞’而已,别当真。不管那‘梦’是不是‘重生’,你丢了的事,总是有疑点的,你在那府里可千万得自己小心了。”又道,“不过,已经遭遇过一回那种事了,想来皇上也会暗地里给你一些人手自保的吧。”
她的话,不禁叫江苇青一阵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猜的呗!”雷寅双又在他肩上拍了一记,扭头看着四周道:“今儿你家应该也有人来吧?指给我看看……”
她转着眼,还没看到江家人,已经先看到太后打量她的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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