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2 / 2)

小兔埋头想着心事时,雷寅双则在悄悄观察着大人那一桌的动静——更确切地说,是观察她爹和花掌柜之间的动静。

巧的是,她爹和花掌柜正好挨在一起坐着。她爹的另一边,是姚爷;花掌柜的另一边,则是板牙奶奶。大人们议论了一会儿京里的消息后,板牙奶奶想到件什么事,便隔着花姐问了她爹一句。她爹隔着花姐答了板牙奶奶几句。那探着头的动作,一时叫他靠着花姐极近。雷寅双注意到,花掌柜那里还不曾有什么异常的表示,她爹却忽然挺了挺腰,再答着板牙奶奶的话时,他便宁愿答的声音大些,也不肯再像之前那样靠近花姐了。

板牙奶奶跟她爹交谈了几句后,又扭头过去跟板牙娘说起话来。这时,花姐忽然想到一件事,便隔着她爹问着姚爷,“姚爷您学问好,我想叫健哥儿也和三姐他们一道,跟着您读书,您看可好?”

花姐说话时,也跟刚才的雷爹爹一样,是勾着身子的,所以她的头一时靠得雷铁很近。于是雷寅双便看到,她那个古板的爹忽地挺直了脊背,且一边还悄悄往后撤了撤身子。花姐见他让开了一点,倒是不曾留意到他的不自然,只当他是在替她行着方便,便又往姚爷那边勾了勾头,继续着刚才的话道:“这孩子不像我,只会舞枪弄棒,读书上面倒是很有一些天赋的,且他也喜欢读书。我就想着,他若是有那个本事,将来看看他能不能往科举的路上闯一闯,好歹也算是条出路……”

花姐这不经意的靠近,窘得雷爹不自觉地又往后撤了撤。也亏得他身上有功夫,腰力不比常人,不然这会儿就该往后倒了。

此时大家都在各自说着话,除了雷寅双注意着她爹外,一时竟是没人注意到雷铁的窘状。直到跟板牙娘说着话的板牙奶奶耳边飘过花姐的话,便扭头想要问花姐健哥儿的学业,却是这才注意到雷铁那“铁板桥”似的身姿。

“哎呦喂!”板牙奶奶立时就笑开了,才刚要说什么,看看雷爹那发窘的脸色,忽地又闭了嘴,假装什么都没看到的,拍着花姐的肩,问着花姐道:“你不是已经送健哥儿去学堂里读书了吗?”

“是啊,”花姐回头答着板牙奶奶道,“我叫他去学堂,也不过是在学里挂个名,将来好有个名额去参加乡试府试而已。”又扭头对姚爷道:“健哥儿说,镇上学堂先生的水平就那样。所以我想着,不如平常叫他跟着您学,等学考时再去学里考个试,这样也就两全了。”

花姐答着板牙奶奶的话时,那身子不自觉地撤了回来。雷铁顿时松了口气,才刚要坐正身体,却不想花姐再次扭头跟姚爷说起话来。他一个收势不住,竟险些跟花姐的头碰在一处。

花姐这才意识到自己靠雷铁太近了。不过她原就是个不拘小节的,竟是一点儿也不曾注意到雷铁那不自然的脸色,只往后让了让,便又跟姚爷说起话来。

板牙奶奶默默看着雷铁的模样,心里不禁暗暗叹了口气。等酒喝完了,人都走了后,她不禁跟板牙娘叹道:“亏得听了你的,没提那话。你看铁子那模样,只怕这事儿难了。”

板牙娘没吱声,晚间跟王朗说起此事时,却道:“其实这也难说。大锤心里若是没个什么想法,怕也不会这样避着花姐了。”

*·*·*

再说几家人散了席后,雷寅双和小兔两个扶着喝得微醺的雷爹回到自家小院。安顿好雷爹,雷寅双便拉着小兔在小院当中搭起凉床,又拿艾草熏了小院,便跟小兔两个一同在凉床上躺了,悄声跟小兔说着自己的心事。

“你说我爹是喜欢花姨呢?还是不喜欢?”小老虎趴在凉床上,拿一只手撑着头,看着身旁仰面朝天躺着的小兔道:“你看到他避着花姨的模样了吗?若说他是不喜欢她吧,依着我爹的脾气,不喜欢的人靠过来,他才不会躲呢,他该把那人逼回去才是。可若说是喜欢她,他干嘛那么避着她?”

小兔的眼闪了闪。他倒是更相信,那天小老虎跟他抱怨的话叫雷爹听到了,所以雷爹在面对花姐时,才会变得那么不自然——他可还记得,花姐才刚搬来时,雷爹爹也是常去客栈帮忙的。那时候他跟花姐之间说笑更是常事,花姐又是个不羁的,便是常常对雷爹爹动手动脚拍拍打打,他也没见雷爹爹有今天这种尴尬的避嫌动作……

前世时,虽然家里曾想做主他的婚姻来着,可江苇青一向任性,便是宫里的太后都做不得他的主,所以他的婚事才那么一拖再拖,直拖到他十八岁出事都不曾定过亲……那二十年的岁月里,他从来不曾爱过什么人,所以他也难说,雷爹爹面对花姐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思。

“许是不喜欢吧。”他道。将心比心,若换作是他,喜欢了人,他一定会找尽一切机会黏在那人身边——就像他现在这样,黏在他喜欢的人身边——再不可能像雷爹那样,避人避得唯恐避之不及。

“啊……”雷寅双不禁失望地叹了口气,撤回支着脑袋的手,将下巴搁在臂弯里,眨着眼一阵沉思。

小兔扭头看看她,却是忽然想起之前李健伸手去拨她额头碎发的事来,他忍不住抬起手,在她的脑门上用力抹了一把。

正想着心思的雷寅双被他这突兀的动作吓了一跳,“怎么了?”她摸着脑门问他。

面对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小兔只觉得心头一虚。他忙避开了眼,掩饰道:“有、有个蚊子。”

“哦。”雷寅双倒也不疑有它,对着四周挥了挥手,赶走那只原就不存在的蚊子,然后又撑起下巴,喃喃叹气道:“可真是的,难得我想通了,偏我爹又不喜欢花姨。可除了花姨,我爹又能找谁呢?”

“多啊,”小兔道:“不是说大王庄的那个什么寡妇,对咱爹也挺有心思的吗?”

小老虎一皱眉,“那怎么行?那是外人。”

小兔闷笑一声,“成了亲就是内人了。”

“不是这个意思!”小老虎挥挥手,忽然坐起身,看着小兔道:“对了,我还没告诉过你呢,难怪你会这么说了。”

说着,她重又趴到小兔的身边,凑到他耳旁道:“我告诉你个秘密……”

小兔打断她,“既然是秘密,告诉我不要紧吗?”

“有什么要紧的,”小老虎道,“如今你也是我们家的人了,我们家的秘密,自然也不会瞒着你。不过你得记住,这些话切不可以跟别人说去,不然我们几家人都要倒霉的。”

她凑到他的耳旁,悄声道:“其实吧,我爹不是一般人,叫人知道了,不定朝廷就要派人来拿我爹了。”

“什么意思?”小兔也学着她的模样,翻身趴在凉床上,拿一只手撑着头,侧头看着她。

雷寅双道:“你该知道的吧,当年头一个站出来反鞑子的,是个姓雷的……”

“我知道,”小兔道,“后来也是头一个称帝的。是叫应天皇帝吧?”

“对对对,就是他!”小老虎道,“我跟你说,我爹我娘原都是孤儿,自小被那个应天皇帝收养,所以才跟着他姓的。后来应天皇帝反鞑子的时候,我爹我娘就跟着一同反了……”说到这里,雷寅双忽然反应了过来,“咦?你居然知道应天皇帝?你记得了?”

小兔顿了顿,道:“大概就跟识字一样吧,你提到我才知道我记得的。”

“哦。”小老虎应了一声,不在意地又道:“下面的事便是你记得,怕知道的也是朝廷对外说的那一套。总之,这应天皇帝不仅是头一个反鞑子起义的,也是头一个称帝的。后来才又出了个什么大龙皇帝,再之后才是当今的天启帝。一开始时,三家还结盟来着,可后来见鞑子被灭得差不多了,这三家就开始你打我我打你的争起天下来。再后来,这个应天皇帝,就叫大龙皇帝和当今联手给灭了。我爹,还有姚爷和板牙爹爹,好不容易才逃出战乱,之后就带着我们三家人在这镇子上隐姓埋名住了下来……”

“可是,”江苇青忍不住道:“我怎么记得,应天皇帝不是大龙皇帝和我……和当今联手给灭了的?好像是大龙军跟鞑子勾结,才导致他们全军覆没的。”

“切,”雷寅双一撇嘴,“这是朝廷对外的说法,你还当真了!我听说,当初应天军遭鞑子包围的时候,曾派人给天启军和大龙军都送了求援信的,可两边都没派人来救。不仅没救,应天军逃出来的人马,还又遭遇到大龙军的包围,这才全军覆没的。”

“听着这里面没天启军什么事啊?”小兔道。

“你怎么这么天真!”雷寅双拿手一点小兔的额头,“隔岸观火懂不懂?!”又道,“怎么说那应天军都是头一个站出来反鞑子的,又是三家联盟的盟主,偏最后没死在鞑子手上,倒死在自己人的手上。民族存亡的时候闹了这种内讧,这遗臭万年的名声,只有大龙军那个傻子才肯背!没见天启军后来打大龙军的时候,列数大龙军的罪状,这自己人打自己人,也是罪状之一?”

“可是,”小兔道,“便是咱爹当年是应天军,这应天军早没了,而且我也没听说朝廷要追杀应天军的人啊?咱爹干嘛隐姓埋名?”

“这你就不知道了。”雷寅双感慨道:“要叫我说,当年那三家,没一家是好东西。当初刚开始反鞑子的时候,许一个个还真是像他们喊的口号那样,一心为了‘驱除鞑虏’。可后来见鞑子竟不经打,一下子叫他们摧枯拉朽打下大半个天下,一个个心思就跟着活络了起来。要说这‘权势’二字,天下有几个能看透的?所以后来才一个个抢着称了帝,那之前的联盟,也就跟着明存实亡了。依我看,别说大龙军和天启军手上沾着应天军的血,只怕应天军的手上也没少沾那两家的血呢。”

她这两不相帮的语气,不禁叫小兔歪头看着她,道:“这是姚爷爷跟你们说的?”

“哪儿啊,都是我们自己猜的!”小老虎忽然想起什么,对小兔正色道:“这些事你可别去问大人,他们都不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了。”

“那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当年搬过来时,我三岁,三姐和小静姐姐都已经五岁了。不过三姐记事早,早年的那些事,她模模糊糊都还记得一些影子,加上这些年大人们虽然什么都不肯跟我们说,那话里话外总带出一些消息来的。我们几个拼拼凑凑,也就凑出这么个大概来了。”又道,“我爹的功夫你也看到的,只怕当年他在应天军里地位可不低,可能跟天启军结下的仇也不小。偏如今是天启帝得了天下,我爹他们不露头也就罢了,万一叫人认出来,翻了旧账,我们三家怕是谁都跑不掉。”

chapter1();

最新小说: 墨唐 箱子里的大明 锁千秋【futa】 秦功 ??????????[??] 52赫兹 ??????? 和疯美O上恋综万人嫌爆红了 平仄 蛇美人上司觊觎我
本站公告:点击获取最新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