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她不大瞧得上陆晗霜的为人,在有了连翘帮她用值钱物换功德之后,姻缘任务也不是非做不可。但姻缘簿上池惟青的红绳到底系连着陆晗霜的名字,倘若两个人能凑成一对,对她来说依旧是极好的。
谁又能抵挡得住双份功德的诱惑呢?
可她在偏殿紫檀木椅上屁股都没坐热,唐进就过来说,池惟青宣她过去主殿。
“陆婕妤走了吗?”箬竹不由得问。
唐进摇头:“尚未。”
箬竹愣住,那池惟青叫她过去作甚。莫非顿悟到了三角形才是最稳定的形状?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于是箬竹道:“劳烦大人回禀陛下,我先回琴语宫换件体面衣裳,晚些再来。”
唐进拦下她:“陛下说了,要婕妤立马过去。”
无法,如今身份地位不如人,箬竹只能认命过去前殿。但心里却在犯嘀咕,这小皇帝今天指不定有什么玻
箬竹撩开珠帘,钻入鼻腔的空气似乎带了点淡淡药味。
她不动声色地仔细闻了闻,麻黄、前胡、桂枝……应当是治风寒的药。顿时就不禁感慨自己这张开过光的嘴,池惟青今天确实是有点玻
只见陆晗霜手拿空漆盘站在一旁,面前桌上摆着药碗,应是来送药的。
而池惟青从御桌后朝他盈盈望来,嘴角挑出一丝真假参半的浅笑:“爱妃,过来坐。”
箬竹没动,她不想过去坐,她本意到饭点来蹭饭的。
池惟青丝毫不意外,以箬竹的性子,能这样轻易过来才不对劲。于是他亲自从龙椅站起,走到她面前,拉起她随意安放在身侧的手。
箬竹被他骤然触碰,微微怔了怔。殿内各角都放了冰块,池惟青掌心温度也染上些许微凉,如细雨涓流淌过她刚被烈日曝晒的皮肤。她一时贪恋这份舒适,没挣开,便被池惟青拉到了坐塌上。
眼见池惟青将桌案上一碗黑漆漆的药汁推到她面前:“阿竹,喂朕喝药。”
箬竹:“……”您自己没长手吗?
若非陆晗霜站在旁侧目色不善,她很想问小皇帝一句,风寒堵的应该是鼻子和嗓子,而不是脑子吧?
似看出她心中所想,池惟青阖眼揉了揉额头,虚弱发音:“病来如山倒,朕这风寒来的迅猛,头疼体乏得很,怕会端不稳药碗摔了。爱妃该不会连喂朕喝药都不愿意吧?”
演技拙劣的可以,箬竹看得嘴角抽搐,忍不住道:“陛下今日是否茶喝多了?”
池惟青困惑:“何意?”
箬竹虚假笑笑,没什么意思,就感慨一下这殿中似乎茶味有点重,并且还是绿茶。
她瞥见仍旧站在御桌旁的陆晗霜脸色青白交加,手指划过砚台边沿,留下道灰白色刮痕,甚至连小拇指甲都被抠断,看着都疼。
又瞥见池惟青饶有笑意盯着她,箬竹无奈,配合他把这出戏演下去,端起药碗用汤匙搅了搅,舀起一勺喂去。
果然,在她手中汤匙要碰到池惟青嘴唇的刹那,陆晗霜僵硬地行了个礼:“臣妾身子不适,先行告退了。”
池惟青摆摆手,似是巴不得她赶紧走。
待陆晗霜脚步声远去,箬竹自然而然也想收回手。
但池惟青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在箬竹手臂退却之前,微微倾身,自己凑过来将那勺药喝了。
“有点烫,爱妃替朕吹一吹。”
“……陛下,人已经走了,这戏可以不必演了。”
池惟青神色一顿,眸中并不明显的柔和顿时碎在冷瞳中,嗓音随之沉了下来:“你觉得朕是在跟你演戏?”
箬竹坦然回视她,直言不讳:“不然呢?陛下方才,难道不就是故意拿我来激陆姐姐吃醋的吗?”
音落,池惟青游离在她轻灵脸庞的目光一点点暗沉下来,像是眼瞳中睡卧了只雄狮猛虎猛然被吵醒,冷意在胸腔中起伏。
他不待见陆晗霜,把人晾在一边爱如何如何。滚了最好,非要留着碍眼就索性当空气视而不见。但箬竹居然以为他是在用她刺激陆晗霜吃醋?
初入宫时是这样,卖给陆晗霜春风一度朝暮霜。昨晚夜深也是这样,明里暗里要把他往邀月宫赶。现在还是这样,池惟青终于弄明白了!
他本以为是箬竹慕财,又脸皮薄,才会做出那些举动,现在看来……原她一直以为自己对陆晗霜有意?
所以他从陆晗霜手里拿回朝暮霜也好,甘愿歇在殿外小榻也罢,种种意图,其实箬竹半点都没有看出来?
箬竹小心翼翼觑了眼脸色越发黑沉的池惟青,手指不自觉往后屈了半厘。所以……她这是猜中了真相,让小皇帝觉得丢面子,恼羞成怒了?不然反应怎这么大。
这一后缩的细微动作被池惟青捕捉到,眼中晃过一抹隐忍的痛意,他是吓着她了吗?
神情又渐渐缓和,闭了闭眼敛下眸中情绪。
他端起药碗,将碗中温热药汁悉数倒入窗边的万年青中,看着乌黑汁液渗入灰黑泥土,最后完全融为一体无法区分。就像自己的心逐渐被箬竹的颦笑举止吸引,再沉沦。
可箬竹不知他心中如药苦涩,只看见他倒去良药,来不及阻止:“良药苦口,陛下怎么把药给倒了?”
“她煎的药,朕不喜欢。”池惟青言简意赅。
言下之意,是不喜欢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