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啊啊,没错。沈波心里暗暗想,却又忍不住松了口气,既然沈临把那个新来的当成麻烦,暂时注意力也能够转移了,他也好稍微松一口气。
那一年的冬天,好像一直在下雪,没有停止过。沈其被送过来的时候也是,沈波记得清清楚楚,那天他去主宅,依稀看见穿过花园的车子里,有人侧过头来。
车子很快就开过去了。那个孩子有一双冷澈的眼睛,无惊无惧,似乎连沈波也不过是风景一样,庭院里被白色的苍茫覆盖了,好像天地之间只剩下了唯一的颜色,和怔忡站在那里的沈波。
主宅里管家领着沈波往上走,沈波低着头,视线落在脚尖上。沈老爷子的书房里,沈临和沈睿都在,毕竟还是来了,沈波不多久就进去,眼睛不由自主的瞥了那个新来的孩子一眼。
短发,长得很漂亮,是那种男孩子特有的漂亮和镇定。沈老爷子不怎么在意的挥挥手,让沈波过来,锐利的视线落在他脸庞的青肿上。
“阿临。”沈老爷子看向第三个孙子,沈临不慌不忙,说道:“小波不小心撞在了门上呢,爷爷,我已经叫ann给他涂药了。”
沈波喉咙里哽了哽,低声下气的说:“多谢三哥了。”
沈老爷子便不再过问,淡淡道:“沈其,你过来。”视线再不看沈波,沈其走了过来,沈老爷子慈爱的摸了摸他的头发:“这是你三哥沈临,四哥沈睿,至于小波,他要比你小两个月,是你弟弟。”
沈其没说什么。
好像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吧。沈波就明白了,爷爷最讨厌沈其。明明知道了一切,还亲手把沈其推到了风口浪尖,悠然的欣赏他们这些困兽互相撕咬和惨叫,怡然自得。
如果那就是老怪物的愿望。
最开始两年,沈其还没有还手之力。最危险的一次沈波亲眼看着他被人按进了水池里,奋力挣扎,沈波躲在暗处,等到其他人都走了才跳下了水池,把沈其拖了上来,使劲按压,迫他吐出水来。
沈其醒过来,眼睛里怔怔的,好像根本没有看见他一样,半晌才慢慢坐起来,咳嗽了好一阵子,说:“沈波。”
沈波心跳得飞快,手指隐隐发抖。
该说什么呢?他又会说什么呢?
沈其转过脸来,低声道:“太可惜了,你该抓住这个机会的。”
沈波嘴唇动了动。
结盟的计划,惺惺作态的哭诉,什么也无法说出来。所有一切都化成了空白的思绪,那一刻沈波突然鼻子泛酸,不是伪装,几欲落泪。比任何人都隐忍着,比任何人都暗暗的忍耐着,以为不会被知道的他,却被这么轻易的,从里到外的看透了。
并不觉得感动。
是恐惧、狂喜、源于骨子里同样的东西,还是和老怪物身上流淌的,令人厌恶的血缘和卑劣?
不会有人再这么靠近他了。
近得就像用手指触摸心脏一样,轻轻揉捏着血管布满的心脏,生出生死之间的狂喜和恐慌,却又无可避免的沉迷和盲目在这种强大的压迫感下。
沈其抿着嘴唇,微微笑了笑。湿润的黑发落在那双明亮冰冷的眼睛里,锐利的让人沉迷沦陷。沈波突然忍不住一阵阵的发寒,从骨子里开始冰冷,连一丝话也说不出。
事后所有人都说是意外,是六少不小心失足掉落水池里,连沈其也说是意外,无人在意他脖子上的淤青。过了两天沈历也失足,却因为抓不住证据,就像之前那样,抓住了证据也是毫无用处的,沈老爷子对此喜闻乐见。
大概是从那时候开始,沈波就明白了。
只有忍耐。
只有等待。
等待沈其把其他人一个一个扫除,然后,等待那或许永远不会出现地破绽和机会。
其他人都没有明白这个道理。或者说,没有人比沈波明白得更早,从那一天开始的沈波就怀着炽热的*和野心沉寂着,以至于后来一成年就逃出沈家,远走高飞的举动,最终骗过了其他任何人。
除了kevin。
“你知道么?”kevin说:“从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知道你是个不甘寂寞的人。虽然虚伪,倒也虚伪得很有趣。”
kevin包养了他,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提出了各取所需的交易。结果,却拒绝了求婚,理由是沈波年轻不再,不适合她热爱少年的口味,沈波哭笑不得,反正结婚的对象有的是,倒也不必纠缠。
然而,为什么会觉得越来越寂寞的理由,大概与这个世界,毫无关系。
知道沈其结婚,也是个偶然。
无数的偶然才会成为必然。对于沈波来说,这是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稻草。
不过,会和那么愚蠢的女人结婚,倒是有趣。沈其对于妻子的保护倒是超出他的预料,该怎么说呢,沈波总觉得幼年时身处狼群之中的沈其,如今也变得天真起来。
他依然很小心。
小心的进行着学术研究,小心的安排了棋子注意沈其的动向,然后,在出乎意料的瞬间,飞快下了一招棋子。
那个愚蠢的女人,果然轻易如同其他人一样陷入了对沈其的迷恋和狂热之中。太过狂热的感情驱逐了为数不多的理智,加上些许推波助澜,一切顺理成章。对于这枚棋子能否管用,沈波总觉得如同大海捞针一样,一想到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就觉得窒息得无法呼吸。
沈其啊……果然还是有弱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