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也是,怕鸣人被家里人为难,把他们都赶开和他独处,吃饭的时候又抢在父亲发话前让鸣人回去——完全是要一个人承担一切的姿态。两个男性在一起这种事很少见,但鼬想也知道,来自家庭的压力才是最大的。鸣人是孤儿,没有家庭的问题,但佐助自己这边,却也坚决地把鸣人护在了身后,哪怕一点不确定的伤害都不要落给他。
“你再考虑清楚再说吧。”富岳重复了一遍。
“多谢父亲。”佐助应声,“但我已经考虑清楚了,这个决定不会有改变。”
鼬在这一瞬间,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违和感。
这种感觉是突然袭来的,他完全抓不到头绪,但他就是突然感觉,佐助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是个活泼可爱的孩子,会噘着嘴跟自己闹脾气,会黏着母亲要木鱼饭团,会小心翼翼希冀着父亲的一句夸赞。
——而不是像这些年这样,疏远,淡漠。
佐助并不是对家人不好,从来都没有。他愿意陪母亲一起煮饭,买衣服,会陪父亲去警备部,尽可能地帮他能帮上的忙,甚至下雨的时候,会跑到鼬工作的地方给他送伞。
但他,从来都不撒娇。
从六岁开始,从来都不会。
父母和哥哥给他的,他欣然接受,他们要他做的,他从不抱怨乖乖去做。
但从来都不会向他们要任何东西。从来都没有。
止水以前问过他这个,但问的很隐晦,鼬当时没有意识到。但在此刻,这阵强烈的违和感突然让他想起了之前的事。
他也是突然意识到,这是十年来,佐助唯一的一次,对家人的恳求。
拒绝的话怎么也无法说出来。
“……如果你真的想好了的话。”鼬开口了。
佐助抬头看他,漂亮的黑曜石样的眸子里露出一丝惊喜。
鼬心口忽然一疼,弟弟这样鲜活的神情,他竟然已经很久都没见过了。
“父亲,母亲。”鼬转头说,“佐助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求我们什么。”
富岳和美琴一下都愣住了。
佐助也愣了一下,忙道:“我并不是想难为父亲母亲,如果你们实在无法接受,我会再想其他的办法……”
是了,连这个唯一的请求,都是竭力希望不要伤到他的家人哪怕一点。
“别说了,傻孩子。”美琴起身走到佐助旁边,把已经比她还要高的儿子抱进怀里,轻轻摸了摸小儿子的头发,有些难过地笑了笑,“你已经……够懂事了,如果这是一件你无论如何都不想放弃的事,我会支持你的。”
富岳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是很疼爱小儿子的,从小就是。在他心里,鼬是需要再严格一点对待,日后继承他衣钵的。他没有对佐助抱那么多期望,而佐助的天资也确实要比鼬差,他只是希望小儿子能在父母和长兄的爱护下,好好成长就够了。
但他做的不够好。
富岳也是忽然想起来,曾经在佐助还很小很小,应该是只有四五岁的时候,在自己每一次摸着鼬的头说“不愧是我的儿子”的时候,跟在后面小小的佐助,渴望又寂寞的眼神。
可是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了。
富岳甚至感觉,是不是因为自己过于的忽视,让佐助再也不抱从他这里得到夸奖的指望了。
“你是我的儿子。”富岳开口,“那你的决定一定不会有错。我现在还不能理解,但既然是你一定要做的,就去做吧。”
佐助身体微微颤了一下,抿起了嘴唇。
原来……不管过去了多少年。
他还是那个想要听父亲一句夸奖的孩子。
美琴抱着佐助,温柔地亲了亲小儿子的额头:“妈妈要说的话和爸爸一样哦。虽然我是不太能理解这种事……但是我会支持佐助的。”
“……谢谢。”佐助轻声说。
“谢谢爸爸妈妈,还有哥哥。”
我真的,已经活过来了。
我现在就活在这里。这个爸爸妈妈哥哥都在,也都爱我的世界里。
当晚,佐助就睡在家里。他的房间还是干净整洁,显然母亲每天都会打扫。久违的,美琴留下来帮他掖被角,像小时候一样,坐在旁边,轻轻拍着他,像是想哄他入睡。
佐助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却又很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