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次,如意夫人破坏了这条门规。
秋姜忽然笑了,笑得充满了恶意:“这就是我要纠正你的第三点——你认为,我为了当如意夫人,杀了所有的女的竞争者。事实正好相反——是为了让我当如意夫人,所以没有第二个女候选人。”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从一开始,从我出生起,我就注定了是下一任如意夫人。”
秋姜说着,走到了如意夫人身边,跟她并肩站在一起。
两人的侧影被唯一的壁灯镀上了一层金边,红玉突然发现——这两人,长得有点像。
鼻梁的弧度,下颌的位置,竟像镜子的两面,完全一样!
“她是……你的……”红玉忽然有了个很可怕的想法,这想法令她再次颤抖起来,“女儿?”
秋姜轻笑了一声:“不是。”
红玉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秋姜又道:“她是我姑姑。”
***
颐非的手一下子抓住了镜子。
然后他扭过头,求证般地望向朱小招。朱小招轻轻地点了一下头,证实了这句话。
七儿,是如意夫人的亲侄女!
听起来非常不可思议,但细想之下却又觉得,如果一个门派要延续,血缘的确是最安全的保证。
只是此事,红玉并不知道,而朱小招却是提前知道的?为什么?
颐非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那种不详的预感也就越来越重了。
***
红玉定定地看看秋姜,再看看如意夫人,半响后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嘴里流出了无数血沫,可她全然不顾,继续放声大笑。
秋姜淡淡道:“现在,你服了吗?”
“我服,我当然服,有什么能比得上血缘呢?就像皇帝老子一样,大臣再忠心,皇位也是要传给自家儿子的……”红玉轻蔑一笑,看着眼前的这对姑侄,“我佩服你,夫人。我真心佩服你。如意门的训练这么苦,考试这么难,任务这么恶心,我们这些命不好的人,没的选择,只能承受。可你连自己的侄女都舍得塞进来跟我们一起混,让她杀父!杀友!杀公爹!杀丈夫……”
红玉说到这里,重新将目光对准秋姜,看着她,就像看着世界上最可怜的人:“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赢了?你错了。输的人是你啊。因为我马上就能从这见鬼的地方解脱了。而你呢?你得活着,等待源源不断的敌人来找你报仇,等待野心和欲望将你一口口反噬。我祝福你,七儿。我祝你顺利接任如意夫人之位!带着如意门千秋万代!永远活在这个冰冷、恶心、满是血腥的地狱里!无父,无友,无夫,无亲人!”
说完,她就用力握住心口上的剑尖,将整把剑从前方拔了出来,连带着拔出的还有长长的丝带。
血如浓浆般随着丝带的抽扯喷了出来,可她却似毫无感觉,继续一把把地扯着。
剑器上的丝带足有三尺长,她拔了好久。
越到后来,动作越慢,眼看就要全部拔出来时,她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啪地跪倒在地,伴随着骨骼碎裂的声音,人也朝前栽倒,倒在了如意夫人脚边。
如意夫人眼中终于露出了几分不忍之色:“红玉……”
红玉冷冷道:“我叫玛瑙!沈玛瑙!”然后她用力一拔,最后一截丝带也终于抽离了她的身体,带着血肉落到了地上。
与此同时,她的呼吸停止了。
如意夫人再次咳嗽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老了的缘故,她觉得自己的心软了许多,看到这样的场景时,有些承受不住。
秋姜则用脚踢了踢红玉的尸体,挑眉道:“一个侏儒,血倒是挺多。”
如意夫人看着她,心中五味掺杂,十分复杂。
这么多年,她终于成功地把七儿磨炼成了最好的继承人,可这一刻,七儿的冷血却连她都感到了恐惧。
“我只剩下你了……”如意夫人无比悲伤地说道,“我也快走了,我们家……就剩下你了。”
“有什么关系?”秋姜道,“我会找人生孩子。女孩子,继续接管如意门。男孩子,继续当皇帝。”
她的表情云淡风轻,甚至还带了点漫不经心,仿佛只是在说明天天气会很好。
但这两句话听入颐非耳中,却无异于晴天霹雳。
他有无数个问题想问,恨不得现在就撞破墙冲过去质问,但他也非常清楚,如果此刻过去,就没法再听闻真相。
所以,他只能一动不动地站在墙前,盯着镜子里模糊成条的秋姜,听着传音孔里传来的咳嗽声,等待着。
秋姜……到底……是谁?
她是皇帝家的人?哪个皇帝?父王吗?燕王吗?璧王吗?还是宜王?
然后他注意到秋姜手中依旧握着那根毒箭,答案如同跃出海面吐息的海鲸,突然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巨响。
***
“你要先找到品从目!”如意夫人的视线也落在了秋姜手中的毒箭上,“为你弟弟报仇!为我报仇!为如意门,清除背叛者!”
“知道了。”秋姜淡淡道。
如意夫人很不满意她此刻的平静,却又觉得这样的平静正是如意门最需要的。她心中充满了矛盾,只能呼哧呼哧喘着气,颓然地坐了下去,就坐在红玉的尸体旁:“叫四儿进来处理吧。”
隔壁房间,朱小招听到这里,拍了拍颐非的肩膀,示意他该走了。
颐非最后看了镜子一眼,什么都没说,乖乖跟着朱小招离开。
朱小招将他送出大门,楼外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马车。
颐非上了马车,发现里面已经坐了一个人。
然后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姜花的味道。
姜花就放在一个人的膝盖上,八月天很热,但他却穿的很多,一身灰蓝色的长袍看起来很厚,很破旧,好几处都露出了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