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算算,秋姜恢复记忆不过三天,对她来说,杀风乐天相当于是三天前刚发生的事,确实挺闹心的。颐非心中有些后悔,当即一把将酒瓶抢了回来,笑道:“行了行了,我正心疼要分给你呢。还是我喝吧!”
秋姜定定地看着他。
看到那样一个人,顶着丁三三的脸,做出一副沉醉不已的模样,颇是滑稽。
程国的三皇子颐非也好,姜皇后的花子也罢,在世人眼中,一直是个滑稽的人。秋姜在薛采府做丫鬟时,其实是很看不上他的这种滑稽的。
可此刻,却品出些许别的味道来。
“我其实很羡慕风小雅。”秋姜忽道,“他有一个世界上最好的父亲。”
颐非正灌了一大口酒,闻言诧异地瞥了她一眼。
“你父不也很好么?听说自你丢了后,便把药铺卖了,到处去找你了……对了,你还没见过他吧?”
秋姜的眼睛又垂下了,看不到里面的情绪,只是继续道:“你父程王,暴虐乖僻,常年酗酒,还对如意夫人不敬。”
“有这事?”
“夫人比他年长,又以立王之功自居,因此,见他开始不听话后,便存了换帝之心。”
颐非唇角一勾,嘲弄地笑了起来:“所谓的一国之君,不过是如意门的棋子,亏我小时候还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厉害之人。”
“如意门的略人之恶,是浮在外面的,以损害百姓之益为权贵谋利。而它更深的恶,是……”
“操控时局,玩弄权术,令朝堂忙于内斗,令皇权无力革新。”
秋姜心中一悸,忍不住看向颐非——他看出来了?
“如意门盘踞程国,牢牢将历任程王掌控在手。我的父王、皇祖父、皇曾祖父……全是暴虐之人。为什么?因为,如意门只选这样的人为帝。这样的皇帝才会为了权欲穷兵黩武,无视百姓疾苦。所以,我装出残暴放荡之相,想借他们之力上位,结果……”颐非说到这里自嘲一笑。
秋姜将话接了下去:“结果,如意门却选了长袖善舞乖巧可人的颐殊。”
颐非直勾勾地盯着她:“为什么?你可否为我解惑?”
“因为这个决定不是如意夫人做出的。”
颐非的瞳孔在收缩:“是你?”
秋姜笑了笑:“我可没这么大的权力。是品先生说服夫人,选得颐殊。”
“品先生,就是从目先生?”颐非从风小雅那听过这个人。
“是。”
“他姓品,名从目?”
秋姜的目光闪了一下:“假的。官府档籍查无此人。”
颐非想也是。正如如意夫人只是代号,这个品先生从目先生,也只是个称呼而已。
“品先生为何选颐殊?”虽然最大的可能是品先生跟颐殊也有一腿,但颐非觉得真正的原因应该不是这个。
秋姜犹豫了好一会儿,刚要回答,小船突然横飞出去,两人在舱中顿时倒了个个。匆忙中颐非抓住柱子,反手拉住她,沉声道:“坚持!”
话音未落,小船又调了个个,就像皮球一样被巨浪卷入腹中,再高高抛起,重重跌下。
虽然有所准备,但小船的颠簸还是超出了想象,秋姜只觉胸腹翻滚,几近晕眩。细想起来,她已多年没有碰水坐船,武功也荒废得厉害,早已不复当年的巅峰状态。
颐非看起来比她就好许多,如此混乱之际,仍能抓住她的一只手,像壁虎一样牢牢吸附在柱子上。
耳里全是浪撞船壁哐哐巨响,秋姜觉得这只小船可能支撑不了多久了。果然,她刚那么想,船板中间裂了条缝,海水汩汩涌入。
颐非将她往柱子上一按,自行跳下去用早就准备好的木条往上钉,堵住缝隙。然而这边刚堵住,另一边又爆开了,眼见越爆越多,颐非突然竖起了耳朵:“听!”
秋姜倾耳一听,依稀有鸣笛声。
颐非掐指一算:“来了!”
二人对视一眼后,撞破船壁跳了出去。
果然,不远处有一艘大船,也在风暴中起伏,但因为船身巨大的缘故,所以受风浪的影响较小,看上去处境比他们好很多。
两人当即拼命朝那大船游去,边游边喊:“救命——救命——”
大船上的船员们正在往外勺水,其中一人眼尖,看到了海里的两个黑点,忙道:“有人求救!”
“自顾不暇,哪里管得了?别废话,快勺水!”另一人训斥。
颐非一个飞踢,如剑鱼般冲向小船,抓住了船壁上垂挂的渔网,当即就往上爬,边爬边道:“救人!救人!”
刚爬上去,训斥人的那个船员过来,一桨砸在他脑袋上,把他重新砸回海里。
秋姜一惊,连忙游过去捞起他,重新向大船游去。
“是女人!”眼尖的船员道。
训斥人的船员继续训斥:“那又怎样?不明身份之人,不能上船的!”
刚说到这里,一个四十出头的彪壮大汉走出船舱,沉声道:“你们两个,还不干活?”
“熊哥,海里有两个人求救,一个女的。”眼尖的船员连忙汇报道。
彪壮大汉熊哥皱眉,趴在船舷旁看向秋姜和颐非,此时风稍小了一点,但雨开始下了,豆大的雨点砸在二人身上,如果不救,必死无疑。
训斥人的船员道:“咱们的规矩是不救人的。”
熊哥看着看着,突然面色大变,反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那是三哥!”连忙亲自跳下船,将颐非救上船。
“三哥,你怎么在这里?”
这时一个大浪打过来,船身一震,颐非推开熊哥扑到船舷边,指着被冲远了的秋姜道:“快!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