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颐殊以贺寿之名邀请三王齐聚芦湾时,罗紫更是帮她掩饰行踪,不惜自毁名节,声称跟江晚衣有染。若非当时姜沉鱼急智,当场替江晚衣洗清嫌疑,江晚衣早已身败名裂。
可是,若非见到江晚衣,如意夫人怎会离开潋滟城来到这里?
而且,江晚衣刚才也确实出现在了他和秋姜面前,为秋姜诊脉……
朱小招越发警惕了起来。在他的计划中,他抓了秋姜和品从目后,直接回潋滟城逼如意夫人将权杖传给他。可现在,如意夫人换了地方,多了个罗紫,还有个颐非。计划出现变故,而变故通常意味着一个不慎满盘皆输。
他一向小心,又极擅长隐忍,因此当即打定主意,先不急着对付如意夫人,看看再说。
一行人跟着罗紫,走进寝室。小楼虽然向阳而建,但北面依岩,格外阴凉。今年干旱,虽已九月,还是炎热,可走进这里,顿跟走进了深秋一般,一身闷热汗意全都跟着蒸发了,说不出的舒爽。而且屋内陈设,精致奢华,与如意夫人在潋滟城的小楼相比,品味高了不止一点半点,比起璧国的皇宫亦不逊色。
秋姜心想,此女不愧是如意门派出去的细作里地位混得最高的,竟给自己弄了个这么享受的退隐之地。相比之下,无论是混成南沿谢家大小姐、风小雅十一夫人的她,还是混成胡家分部总管的胡智仁,以及老燕王近身侍从的四儿,都过得一直很苦。
寝室内有一张很大的锦榻,如意夫人正拥被坐在榻上,旁有两名白衣婢女正在服侍她吃药。
罗紫第一时间上去接过婢女手中的药和汤匙,道:“我来。夫人,她们来了。”
这是颐非第一次近距离地看见如意夫人,她终于不再是镜子里的模糊影像,可颐非却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风小雅曾经告诉他:“刀刀交代说,如意夫人是个很好看的女人,但头发是假的,眉毛是假的,牙齿是假的,笑起来脸是僵的,感觉哪都是假的。”
当时他想,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现在他想,形容得太绝了!
这是个人偶般的美貌女子,光洁的脸上看不出年龄,一举一动都优雅到了极点,她坐在那里喝药,却像坐在宫殿中准备接见臣民一般。
不愧是在背地里操控了父王三十年的女人啊。
颐非刚那么想,如意夫人的目光已看向了品从目,沉声道:“从目。”
品从目回应道:“夫人。”
如意夫人使了个眼神,背着品从目的弟子便把他放在了地上。如意夫人从品从目的腿慢慢地看到他的脸,问朱小招道:“这是什么情况?”
“回禀夫人。”朱小招毕恭毕敬道,“夫人派七主去芦湾,借选夫盛宴擒拿女王。属下觉得七主一人难免有疏漏,便带人前往支援……”
如意夫人眯起眼睛:“这就是你擅离我身边的原因?”
朱小招连忙跪下了:“我接到消息,老师也去了芦湾。事出紧急,当时夫人又服药睡下了,便没来得及先请示就走了……”
如意夫人静静地听着,没什么表情。
“而当我赶到芦湾时,七主身受重伤,未能擒获颐殊,我们只好先将老师请了回来。”朱小招已说得一头冷汗。
如意夫人又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是么?你起来吧。”
“多谢夫人!”朱小招松了口气。
如意夫人瞥向一旁脸色惨白的秋姜,道:“废物。”
秋姜屈膝跪下,伏地不起。
颐非在一旁看着她,心中莫名难过——这就是你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回到她身边的结局吗?如此卑微,如此懦弱,如此顺服。
我所认识的那个人,聪慧,机灵,坚强,虽浑身秘密但处处闪耀的那个人,真的只是一幅画而已吗?
究竟是什么样的理由,值得你这么做?
然而,秋姜没有感应他的眼神、他的痛苦、他的纠结心绪。她毕恭毕敬地匍匐在地上,宛若毫不起眼的尘泥。
如意夫人最后看向颐非:“为何把他也带来了?”
朱小招还没来得及回答,颐非回过神来,弯了弯腰道:“小王当年逃去璧国,多亏夫人暗中相助,尚未当面言谢,一直引以为憾,今日得见夫人真容,真是三生有幸!”
如意夫人轻轻一笑,眼神似一汪春水,又温柔又清澈,看得人很是舒服。颐非心中一荡,继而警惕:魅术?
“三殿下可真是会说话啊……四儿,给三殿下松绑。”
朱小招应了一声是,扯去颐非身上的绳索。颐非得到自由,第一件事就是走到秋姜身边站着,然而秋姜并不看他。倒是站在如意夫人身边的罗紫,专注地盯着他看。
感应到罗紫的目光,颐非侧头,见罗紫冲他嫣然一笑。
这一笑,意味深长。
颐非心中若有所悟。
罗紫喂完最后一口药,躬身道:“夫人,可要遣退左右?”
如意夫人点点头。罗紫便挥手让银门弟子和白衣婢女们都退了出去,关上门,再次回到如意夫人榻旁。
如意夫人掀开被子,起身落地,步步生莲地走到品从目跟前。
颐非见她行走如常,很是惊讶——听说她走火入魔,之前镜中所见,也是一副重伤在身的模样,此刻竟似已全好了!
品从目看到如意夫人行走的样子,也是微微一怔。
如意夫人在他面前转了一个圈:“如何?”
品从目叹道:“看来江晚衣非浪得虚名。”
</div>
</div>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