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相击声震得众人头皮发麻,郎元闪身挡在先王身前招招相迎。
这次他不再只攻不守,一改之前的谨慎,每一击都凶相尽现,恨不得将面前的人生吞活剥!
骨肉在殿中相残,看客躲在角落里义愤填膺,只恨先前被蒙骗了双眼,扶植了此等不忠不孝之辈坐上王位。
兵戈纷乱中,蒙量狞笑不已,抱紧自己的爱女,趁乱夺过把短刀,满脸泪地结果了彼此性命。
“来世……不侍帝王家。”
蒙量即便倒下,浑浊的眼也仍就半睁着,直至血光里身负重伤的郎乾支撑不住半跪在地,才轻轻闭上。
郎乾将刀插.立着,想以此为依靠支撑身体重新站起,可刚挣扎着略动动,胸口深可见骨的伤口便又涌出大量的血来。
他身上的刀口着实太多了,右臂、左腿、腰腹……
纵然使出浑身解数,拼尽全力的郎乾,却仍无法让郎元尝到同等滋味。
他的二弟,这个自幼便逊他一筹的小崽子,除脸颊处受了些轻微伤外,甚至连气息都不曾紊乱。
郎乾呵呵笑着,却只咳出了血沫,连清晰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方才郎元的最后一刀,击中了他的喉咙。
他再动弹不得了,能维持现状不彻底倒下,已耗尽全部气力,只能看着郎元慢慢朝他走来,举起刀,将他背后坠以各色玛瑙的细长辫,无情割下扔在眼前。
玉石落在花岗岩地面,撞出的声响清脆悦耳,毁灭了郎乾一声的荣耀和狂妄。
他看着自己的弟弟,眼角发红,却说不出只言片语。
刀起刀落,唯剩一颗人头在地上滚落,沾满尘灰。
倔强单膝跪着的无头尸身终究倒下,变成滩绵软无力的烂肉。
谁人会对着这堆杂碎叩首跪拜。
瑶姬闭上眼,长睫微颤,深深呼出胸中郁结。
于千万欢呼声中,郎元带着浑身的血污端坐王位。
大事已定。
* * *
月当空,夜未明,距天光泄还有几个时辰。
“你当真舍得我走?”神庙外,顾桢身披月巫黑袍,掂量着手中刚打点好的行李,半嗔半怪地注视着瑶姬。
“就你这个作死法,虎萧王能饶你一命已是不易了,还有闲心在这边啰嗦!”
瑶姬不想再跟他纠缠下去,只想这个衰人能永远在自己眼前消失。
顾桢之所以答应帮郎元夺得王位,最要紧的条件便是要他既往不咎。
能撮合这两人联手,瑶姬着实费了不少力气。
说来奇怪,此时还是顾桢率先朝她提出的。
*
数日前
“郎乾此人刚愎自用,不过继位数月便显露狂妄本性,且对神庙已生出忌惮之心,长此以往,必然会脱离掌控。”
顾桢主动拦住瑶姬,话中有几分真假不知,只摆出副忧心忡忡的无奈模样:“我方才之所以故意在皇宫内激郎元,不过是想让这兄弟二人间的矛盾更深些罢了。”
“呵,助郎元于你而言又有何好处?”瑶姬斜了他一眼。
顾桢无奈道:“我在虎萧国蛰伏已久,早已看透了这兄弟俩的秉性,说实话,郎元确实比郎乾更有帝王相,且他二人在对神明的信仰方面,都不如先王那般虔诚。”
他摇摇头:“我这个月巫当的不过是表面风光罢了,迟早会被拆穿,而你的到来,恰好加速了这一进程,也许真是天意吧。”
“说得倒挺像那么回事,你到底打着什么主意呢?”瑶姬提防地看着他。
“眼下六国纷争,与其在背地里不断消磨,还不如光明正大的联手,此事我早已像暮崇王谏言过多次,如今总算得到恩准了。”顾桢说着,从怀中掏出封书信来递与她。
瑶姬打开细读,发现正是暮崇王寄来的两国联盟书信。
为表诚意,暮崇王甚至愿割舍三城以示友好,只求新任虎萧王可不计前嫌,从此后共商大计。
“你这三年不知干了多少缺德事儿,当真以为可就此揭过?”瑶姬晃荡着手中那张薄薄的纸,只觉得顾桢是在痴人说梦。
“若不应允,你们俩背地里搞的那些小把戏,我可就要掺上一脚了。”顾桢两手背在身后,俯下身耐心劝道:“你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此前瑶姬始终疑惑顾桢的暧昧态度,如今总算明白他到底是何心思。
就算月巫做不长久,短期内利用手中权势弄死郎元,还是绰绰有余的。
顾桢再三表明自己只是未雨绸缪,为两国将来长远的发展做考量,才主动示好,还主动提出可将事先做好的先王人蛹祭出,帮他们完成绝杀。
瑶姬听得心惊,这家伙狗胆包天,竟连先王尸身都感侮辱,也不知原本打算用来做什么阴损事。
不管如何,话说开了总比彼此猜忌来得好。
瑶姬对郎元未提人蛹究竟是何物件,怕惹他震怒伤心,只简明扼要将事态传达。
二人反复衡量几日后,终与顾桢达成协议。
接下来便是用计引蒙氏父女上勾,与郎乾彻底绝决裂,促成殿上的那场好戏。
不得不说,有了月巫的加入,事态发展果然更顺畅了许多。
今夜郎乾刚死,继位典礼定在明日举行,顾桢哼哼唧唧不肯走,非要留下讨杯酒吃,气得瑶姬火冒三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