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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青阑记得景泽昱一直牵着他的手,穿过顾宅中央的庭院,气焰嚣张地像是在给他找场子似的一路跑到前院。
要不是他死活不肯迈进去,景泽昱大概真的会一直牵着他。
他们明明是刚刚认识的人。
景泽昱见他不肯迈进前院一步也不再强求,只站在原地唤了自己的贴身小厮过来,朝他耳边吩咐了什么。没等多久,就看到顾培业匆匆忙忙地往他们这边来。
“王、王爷,不知王爷找臣前来是……”顾培业不敢确定,直到他抬头时瞄到景泽昱身后躲着的熟悉身影。
“顾大人,我王府缺个伴读。”
“王爷的意思是?”
景泽昱看着面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老头,只觉得有些厌恶,也懒得再跟他推掌打太极。
“顾青阑,你的儿子,我要他做我的伴读。”
“犬子无状,可是哪里冲撞了王爷,老臣替他给您赔不是……”
“这倒没有,反而是我想问问顾大人,长子大喜之日,为何要将小儿子关进柴房?”
“这……珏儿说,青阑的八字和时辰相冲……”
“自是如此,吉时已过良久,又为何无人前去知会一声?”
“这、王爷、是臣管教不力……”
“顾大人的家事本王无意掺和,只是顾青阑。”景泽昱故意作势斜了顾培业一眼,“顾大人是否同意。”
“可您不是已出了上书房了吗?”
“……”景泽昱顿了一下,刚刚只顾着想如何将人带走,忘记自己早就出了皇宫这档子事。
“是本王王府的书房。怎么,顾大人有异议?”景泽昱那出纨绔嚣张的模样,斜了一眼顾培业。
“还是说,顾大人觉得自己请的先生会比本王王府中的少师更厉害些?”
“不敢不敢,臣自然不敢。”
“那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辰时,本王派人来接顾家小少爷。”
景泽昱将少爷二字咬的尤其重,又跟着扫了他一眼,话间别有深意,相信顾培业这个老狐狸会知晓的。
这中间好多事,顾青阑都忘记了,毕竟在这顾家,他当然什么都不记得最好。
不过有一件事他记得很清楚。就是景泽昱离开的那晚,顾培业把他叫去前院,从上到下地细细打量他一遍,然后咬着牙问他,到底是如何攀上澈王的。
澈王,原来今日救他的是澈王。
“爹,要我说这也不算是个坏事。”顾珦说着往嘴里丢了块糕,“让顾青阑去景泽昱的王府作伴读,咱们也能知道点澈王府的情况,好跟二殿下交待。”
“你懂什么!”顾培业打断顾珦的话,扭头瞪着跪在地上的顾青阑。
“总之,你明日去了澈王府,莫轻举妄动,莫要多说话,若是让我知晓你说了不该说的……”
“青阑明白。”
顾培业坐回主位,看着面前跪着的顾青阑低顺的眉眼,像极了他那个早死的娘,心脏一紧不愿再看。
“都下去吧,记住我今日说的话。”
顾青阑自此便开始了去澈王府上学的路。景泽昱说要来接他,但他自小就没坐过几次车驾,更不敢劳动澈王府的人,只简单收拾了几样少得可怜的东西,辰时自行走去澈王府报道。
不过顾青阑实在是低估了景泽昱的纨绔程度。
辰时?那是该起床的时候吗?
景泽昱交待过小厮,若是有个同自己年纪相仿且不愿说是谁的少年,直接放进来便是。
“这、王爷,放进哪儿?”
“嗯…我那时应该不会醒来,又怕他在王府迷了路……”
“那就把人放进我房里来吧!”
所以,顾青阑直接被澈王府的下人领进了景小王爷的卧房里。
顾青阑握着包袱的手紧了紧,身后的房门哐的一声关上,只留他在房内。
他本以为下人怕他在府上乱走冲撞到谁,才将他领到了这里。结果试探着在房内走了几步,却发现了一个抱着软枕熟睡的王爷。
口水……还流了好大一滩……
若说白日里流冠绣袍,面无表情时的景泽昱还是挺能唬人的话,那现在抱着软枕把被子蹬到一边大流口水的这厮,显然不能与王爷二字联系在一起。
景泽昱正睡着,顾青阑站也不是坐也不敢,只能把包袱轻手轻脚地放在地上,然后跪在景泽昱的床边。
床上的纨绔王爷呼吸均匀,只是那一滩口水痕迹大有扩大的趋势。顾青阑有些看不下去,从怀里取出一块洗的干净的方巾,大着胆子想要凑过去将景泽昱的枕头擦上一擦。
睡着的那人只感觉到脸旁边痒痒的,下意识去抓挠,顾青阑被吓了一跳来不及撤开,反而被睡梦中的人抓住了手腕。
不过景泽昱显然没有清醒,只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很柔软的东西,忍不住用脸蹭了蹭,然后满意地把顾青阑的整个胳膊都卷进怀里。
这不怪
', ' ')('他,他自小在宫里长大,幼时夜间觉浅,那些奴才们都会拿来一个绒布团子,有时候是别的什么。总之这位景小王爷自小就养成了抱东西睡觉的习惯。
而顾青阑显然就没那么好过,把胳膊抽走也不是把人叫醒也不是,只能就这样跪着凑到景泽昱的床前,勉强着等人睡醒。
日光被窗纸软化,懒懒散散地打进来扑在顾青阑身上,胳膊又被热乎乎的身子抱着,睡意铺天盖地般卷来,很快就趴在景泽昱床边也栽了过去。
等到巳时过了半,景泽昱才慢慢悠悠地清醒过来,揉了揉怀里抱着的软东西伸了个懒腰,眼皮翻看,才看到自己面前正趴着一个人。
景泽昱吓得嚷了一声,声音不大,面前的人也可能是因为太过困倦,只皱了皱眉,完全没醒。他后知后觉地把怀里的胳膊松开,又眼看着顾青阑姿势别扭,就让出半个床榻轻手轻脚地把人抱上床,边抱边想这人怎么这么轻。
顾青阑睡觉的时候显然比某个纨绔王爷安静了许多。他盯着人的侧脸看着顾青阑鼻翼翕动,好像连睡觉时的呼吸都带着三分小心翼翼。
景泽昱虽然身为皇子和王爷,骨子里却对自己身边的人并没有什么身份差异上的认同,这也是他讨人喜欢的原因之一。
所以他并不觉得让顾青阑睡在自己床榻上有何不可。况且,同他人睡在一张榻上的感觉甚是新奇有趣,有种说不清的感觉,不是讨厌,反而有些暗暗的兴奋。
他看着身边人颇为沉静的睡颜,挺翘的鼻梁和饱满发红的唇珠,总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好像在鼓噪,等再回过神来时,自己的手指就已经抚上了顾青阑的唇峰。
好软……
忍不住用指腹摩挲几下,看的有些入了迷。
直到熟睡的人动了动脑袋,有些将要转醒的迹象,景泽昱才慌张收回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可心脏那出传来的声响越来越大,完全遮掩不住。
顾青阑醒来时睁眼看到的是月光纱的帐顶,他眨了眨眼反应了一会儿,有些没搞清楚这是在哪儿。直到感觉身边好像有什么在动,还在盯着他,这才明白过来。
自己是在澈王的床上,澈王正看着他睡觉。
慌忙起身连磕带爬地跪回床底下,连头都不敢抬。人人都说澈王纨绔性子,不知自己睡了他的床会是何下场……
“嗯?你睡醒了?”
“我、王爷恕罪……”
景泽昱听的有些莫名其妙,一睡醒就让恕罪的,莫不是梦到什么不该做的事了。
不该做的事……刚刚好像是自己做了……
“咳,你先起来吧,不用叫我王爷。”景泽昱掩过尴尬,凑上前歪着脑袋看着顾青阑。
“你叫顾青阑,对吧。”
“是……”
“顾家老三,老大顾珏,老二顾珦……偏就你与他们不同。”
“这里面可有什么门道吗?”
顾青阑顾忌着顾培业不敢说,可又念着景泽昱对自己有恩,并不愿欺瞒他。
“王爷…这些我不能说。”
“好吧,那就不说。”强人所难并不是景泽昱的爱好。
“以后你就来我府上书房读书就好,就当与我做个伴,还能打发些闷子。”
“是,王爷。”
“别叫王爷了,我唤你青阑,你也直接叫我名字。”
“这、王爷、这于礼不妥……”
“礼?你没听人说过吗?”景泽昱坐在床上往后一仰,靠着软枕懒洋洋道。
“说澈王最不重礼法,最纨绔,最爱使性子。你说我又怎会在这些小事上计较。”
“青阑,你叫青阑,真好听。”他自顾自的把这两个字放在嘴上念叨,可顾青阑却跪着听的耳根发红。
已经好久没有人叫过他的名字了。
或者说,这个本来不应该是他的名字。
“王爷……我想问、”
“你若是唤我这两个字,我可并不会答你。”景泽昱撇了撇嘴,颇有不满。
“可我并不知王爷名讳。”
“景泽昱,我叫景泽昱。”
“泽、泽昱……”
“这不是说的很好嘛,青阑有什么想问的吗?”
“为什么是我呢?”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那日来救他,为什么要为他去寻顾培业,又为什么要他来澈王府。
顾青阑实在是想不清自己身上有何处可图。
“为什么是你?”景泽昱觉得这问题有些好笑,刚想张嘴答复,答案就在嘴边,却又好像被什么堵住,一时有些失语。
“我也不知道……”景泽昱声音不大,好像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不知道为何,听到景泽昱这样说,顾青阑心里竟觉得有些失落。
“要说为什么的话,大概是一见到你,这里就好像有些发慌。”景泽昱对他眯眼笑的赤诚,手指点着自己的左边胸口。
“那
', ' ')('日一见到你,就想把果脯蜜饯,把身上好吃的好玩的都往你身上塞。”
“嗯…倒也不是因为你那时是快要昏倒。”他歪着脑袋想想又认真补充道。
“若是你那日好好地端坐在那里,我大概也是会如此。”
“所以,若你要问我为什么是你,我也只能说这些给你。”
景泽昱说不清,可顾青阑却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
凡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他景泽昱行事,单凭心而动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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