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往事,想忘记偏偏又有那么多人帮你记得。
“是。”他这么说,脸上没有表情,眼中也看不出情绪。“好久不见,宁蕊在牢里还好吗?”
宁微手一顿,又想起那个像花蕊一样的女孩子。笑容甜甜的,他的妹妹,宁蕊。握着酒杯的手不经意地紧了紧,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口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样,让他很难受。“蕊蕊当年进去的时候身体就已经被毒/品掏空了,五年前监狱起了一场火,蕊蕊没能逃出去,死在牢里。”
到底是没能逃出去还是不想逃出去,到现在已经变成一桩迷案。那份仇恨也应该随着她的死亡,烟消云散。
“其实我一直很后悔,如果不是我太偏激,宁蕊到最后也许不会那样。但是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辜负她。”情同终于承认自己错了,错得相当离谱。
“过去的事情说这么多也没有必要,”宁微朝他笑了笑,眼睛弯起来的时候很漂亮。“这么多年你终于找回你的彤彤了,怎么没有把她捧在手掌心里面吗,又病了?”
“我们想要一个孩子……”那是他和秦彤最深刻的遗憾。
顾颜殊默默地看着他们不说话,沉着目光不知道在想点什么。他原本以为在爱情面前最悲哀最痛苦的是自己,却原来在爱情面前,他们都一样。
☆、在磨平爱情
陆遗珠顶着昏昏沉沉的头醒过来,头疼得就像要裂开一样。她闭着眼睛皱眉,伸手就想揉自己的头。一动就有人把她的左手按住,轻声说:“夫人先别动,正打点滴呢。”
忍着头疼睁开眼睛一看,左手背上果然扎着针,左手边高高挂着一瓶水。她挣扎着坐起来,佣人慌慌张张想要她睡下去,偏偏她又不肯,只好扶着她坐起来,在她身后小心地垫了一个枕头。
“夫人,你发烧了,先生让你好好休息。”
陆遗珠不理她,她的脸色因为生病异常苍白,这时候挣扎着坐了起来,反倒显出一种不正常的潮/红。靠在枕头上喘息了一会,她才冷声说:“让顾颜殊来见我。”
那个佣人在家里的时间也不短了,虽然没见过先生和夫人恩爱的样子,但是平时该有的却一样都没少。佣人还没见过陆遗珠这样不假辞色的模样,顿时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遗珠等了一会看她不动,抬起头看了看她,点点头说:“我知道了,你不愿意去。没关系,我自己去。”说着就要把左手背上的针头扯掉。
“夫人!夫人别这样!你这样我们很难做的。”佣人伸手去拦她。
陆遗珠本来力气就小,现在还在生病,怎么争得过她。争了一两分钟就没了力气,倒在枕头上直喘气。
佣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夫人,请你别这样任性。就算先生一直依着夫人,夫人也不能这样糟蹋自己。夫人不心疼,咱们先生还心疼呢!”把脸一别,竟然有一点责怪的意思。当然这也是平常。顾颜殊对陆遗珠的好,他们这些佣人谁没有看在眼里。偏偏陆遗珠矫情任性,一次次把顾颜殊的真心当泥巴捏着玩。这些佣人早就在背地里恨得牙痒痒了,她这回一个没忍住,就这么透了一两分出来。
“先生?”陆遗珠用尽所有力气撑着床,难得脸上带了鄙薄的冷笑。她的一双眼睛平时都是冷淡却不伤人的,这是这个时候她看向那个女佣,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凌厉。“你也知道他是你的先生,你现在是用什么身份这么跟我说话?出去!”
陆遗珠从来不用身份去压别人,这一次这种话都能说出来,可见真的是被气得狠了。那个佣人却还站着不肯动,执拗地说:“是先生让我在这里看着夫人……”
话还没说完,陆遗珠拼着所有力气拉起身后的枕头,劈头盖脸就朝她打过去。“让你出去没听见?!”
佣人没有办法,只能先退出去找张妈过来。陆遗珠看她出去了,靠回去喘了口气。接着一把把被子掀开,看了看手背上的针,随手拔掉扔在地上。一串血珠顺着她的动作被带出来,在手背上划出一道鲜红的痕迹。随手抹掉,右手按在手背上,她下了床就往外走。
她脚步都是软的,走了好半天才挪到楼梯口。张妈正在另一个房间收拾顾颜殊的衣服,被那个佣人叫了匆匆走过来就往这里赶。正好看见还生着病,非常虚弱的夫人拔了点滴一步步往楼梯口走,瞬间感觉自己心跳都要停了半截。
走上去想要扶她,“夫人你想要什么?张妈给你拿。”低头看见她赤着的双脚,又是一阵心疼,“地板凉,你还在生病也不穿双鞋子出来,当心先生看见了又要心疼。”
再次听见先生这个称谓,陆遗珠一阵烦躁,一把挥开张妈的手,继续一步步往楼下走。她不喜欢这样!被人当成金丝雀一样圈/养在房子里,明明是他囚/禁了自己,所有人却说得好像是自己对不起他一样。就像自己不能给予顾颜殊同等的爱情,是一种罪过。
张妈没有办法,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在离地面还有两三级台阶的时候,陆遗珠就看见顾颜殊和另外两个男人坐在客厅里喝酒。她听见其中一个男人深表遗憾地说:“我们想要一个孩子……”
顾颜殊一抬头就看见,明明应该躺在床/上好好休息的遗珠,面目冰冷地站在楼梯口。她身上只穿了一身雪白的中衣中裙,头发也没有梳,凌/乱地披散在后背。她明明只是站在那里,顾颜殊却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办法思考,眼里心里都只剩下她。
直到看见她中裙下赤/裸的双脚,他才脸色一变,起身走上前就把她抱起来,坐回到沙发里。“怎么下来也不穿双鞋子?”说着,在众目睽睽之下,丝毫不觉羞愧没有面子,伸手就去捂她的脚。手心感觉一阵刺骨的冰冷,“好凉……遗珠,你不乖……”说着,亲了亲她的额头。
陆遗珠毫无反应地接受了这个吻,眼里却像是下了漫天的大雪,无边无际的沉默和冷淡。“我从来没有乖过,以后也不准备乖。顾颜殊,一晚上了,你想好了没有。”
“我不会去想那种毫无意义的事情,遗珠,不要想别的,你只要乖乖在我身边就好了。”四两拨千斤,根本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感到她的脚稍微热了一点,站起身就要把她抱到楼上去。“我们先去楼上。”
“等一下!”情同看到这里,当然就知道了那个被他抱在怀里的那女人就是陆遗珠。
两个人同时看向他,顾颜殊皱眉说:“情同先生,遗珠在生病。”
“顾先生!”情同急了,脱口而出:“如果顾夫人肯为彤彤治病,我愿意跟素颜公司签十年。”素颜就是顾颜殊最近成立的新子公司。
十年,以情同现在的身价,日进斗金根本不是问题。众所周知情同虽然红,却从不签长期约。现在却肯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所有原则都打破,甚至廉价卖出。
陆遗珠蹙眉偏头细细打量了他一会,才想起他就是情同。却原来大名鼎鼎的情同,也会为了一个女人,心甘情愿就地栽倒。
他要贱卖自己,顾颜殊却并不想做这笔买卖。笑了笑,说:“情同先生。素颜是很缺人。但是遗珠从来不在我拿出去交换的价码里面。抱歉,这笔生意,我拒绝。”陆遗珠对他而言从不是可以交换的,她无价。
“等等。”出声的却是陆遗珠,她的声音很轻,却偏偏让在场的人都听清了。她看着情同,说:“你是情同?”
“是。”点点头。
“这样啊……”陆遗珠笑了,声音里面是难得的愉悦。“我很喜欢你的歌。这笔生意,他不做,我来做。你想要我给谁治病?”
这个男人的歌,在这个喧嚣浮华的年代,难得地能够返璞归真唱到她心的最深处。她难得喜欢什么东西,自然愿意帮一帮这个东西的主人。这是其一。其二麽,倒是她真的很想知道,他们所谓的至死不渝的爱情,到底是什么模样。
这句话一出,情同面色明显放松下来。顾颜殊却黑了脸,“遗珠,你还在生病!听话!”
“这是我的事情,”陆遗珠蹙眉看向他,眼神带着不赞同。“顾颜殊,就算你是我丈夫,你也管得太多了!”
顾颜殊冷着脸不说话,沉着脸回望她。她的脸像是冰雪雕成的,看不出任何情感,只能看见无边无际的冰冷。她的眼睛也是那样冷冷淡淡,甚至连稍微强烈一点的情绪都没有。最终,在她这样冷肃却坚定的倾诉中,他缴械投降,甘拜下风。
“你应该庆幸,”他对着情同说,“庆幸我从来没有赢过陆遗珠。明天让你的经纪人来素颜签约,你赢了。”
在陆遗珠面前,除了放她走这件事情,其他的,他都一败涂地,毫无胜算。
说完,他就抱着陆遗珠往楼上走。其实已经面对过这样的她太多次,这一次,他却觉得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以前就算她拒绝,他也从来没感受过她的排斥。而今天,他清清楚楚感受到她的厌恶。
明明抱着她,明明她就紧紧贴在自己的心口,他却发现,他们隔得这么远,是多少个天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