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根据陈林虎最近频繁苏醒的第六感来看,张训除了进门那会儿之外,没再正儿八经地看过他。
就算是错觉,那这错觉也挺让人不爽。
陈林虎又等了一会儿,张训撑着头跟丁宇乐把知识点串完也没回头朝他这儿看。
等丁宇乐拿着历史卷去支起的小桌子上订正的时候,陈林虎站起身,跺跺发麻的腿,看到张训的耳朵动了动。
张训显然是听到了陈林虎的动静,但没回头,甚至没搭腔。
陈林虎喊了声:“水喝完没?”
“没。”张训背对着他说。
陈林虎看了一眼张训早空了的水杯,又看看张训,心里忽然有个想法,觉得张训好像在怕他。
跟他高中打架之后不敢跟他打对眼的同学不一样的那种怕。
陈林虎非常想确认自己的这个判断,恨不得拧着张训肩膀给他掰过来看看脸,但转念一想又不行,毕竟张训毛病多,身上开关也多,说不准又给按着了。
他隔了一会儿,福至心灵地开口,极轻地说:“咖啡放哪儿了,训哥?”
张训扭过头,脸上写着四个大字——“惊魂未定”。仿佛见了鬼似的,把陈林虎上下打量了一遍。
陈林虎得出结论:有的开关可能还是声控的。
让他满意的是,张训的表情很复杂,但并没有什么“恐惧”或是“疏离”,陈林虎为自己不服吹灰之力打破张训防线的能耐感到得意。
“……厨房,”张训说,“你又不是第一次来,这都不知道?”
陈林虎没回答,看着他挑挑眉:“你喝吗?顺道给你弄一杯。”
张训被刚才那声“哥”拉回现实,他还没想好怎么去正常面对昨天晚上的失态,就发现这个界限其实很清晰,陈林虎都开始老实喊哥了。
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太阳底下不能有阴暗的、不可示人的情绪。
“行,”张训感觉自己好像被翻过去的一页书,上一页的心理活动在这一声“哥”后都囫囵吞枣地翻了过去,下一页主角又开始光明的生活,他对陈林虎笑了笑,“去,厨房还有几包小面包,都拿来。”
陈林虎也跟着翘翘嘴角,从张训身边儿伸长手臂,捞过他的杯子去厨房,甚至还给丁宇乐拿了瓶他从自己家带上来的牛奶。
丁宇乐写着历史笔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写着杀伐战争小国覆灭,脸上却是青春期的红。
二楼小小的卧室里,三个人走在同一种感情的三条岔路。
都不知道要拐到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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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期末,先要结课的是几门选修课。
当初在学校系统上选课力战群雄脱颖而出的喜悦到了这会儿已经萎靡得只剩一口气儿,陈林虎也不得不开始准备自己的两门课的期末论文。
作品已经上交,暂时还在评选阶段,陈林虎画完那张老陈头和廖大爷的跳棋战争后发到朋友圈,张训认为陈林虎严重美化了老陈头在下跳棋时的面部表情,处于自己连败的战绩,张训觉得老陈头的表情应该更阴险。
陈林虎收到他希望自己把老陈头画得更狡诈点儿的信息时乐了半天。
但画是没时间改了,他踩着期限的最后一天提交了作品,高一等也就比他早几个小时交上去,伸着懒腰问:“可算干完件事儿了,哎,电影鉴赏的选修课的论文你们谁写了?”
陈林虎和他面面相觑,周壮壮和尚清华在抢课大战中落败,捡漏上了别的课。一直游离在几人之外的方清这才幽幽道:“我问了童翡学姐,她大一也选的这门,说有几本书可以参考,图书馆能借,你们去不去?”
三人第二天一大早跑去门口铺着大理石地板的新校区图书馆,希望能在一天之内凑齐字数干掉小论文。
头天夜里下了场雨,陈林虎走过水汪汪的大理石时又想起张训,心想也不知道这人在哪儿摔的跤。
这两天他的脑袋跟裂了条缝似的,不影响学习生活,甚至也不影响他每天晚上跑步锻炼画画,就是缝里偶尔会有东西钻进来,刺他一下,让他想起二楼卧室的台灯光线。
陈林虎觉得这跟脑子里进风也没什么差别。
但仔细想一下,脑袋裂缝也可以理解为是“开窍”,字面意思好像都差不多,就是这个窍开的很是邪门儿。
他无师自通地琢磨出一套捕捉张训注意力的方法,就是跟其他人一样喊声“训哥”。
他发现这招在张训身上屡试不爽,既觉得得逞,又总感觉哪儿不太对劲。
陈林虎漫无目的的想,跟着高一等和方清走进图书馆。
方清今天不知道怎么着,打了鸡血似的带着两人径直朝一个半自习室半阅读室的借览室走。
“不先查查书在不在吗?”高一等问,“这么老大的图书馆,好几层呢,一间间阅览室找啊?”
方清含糊地嘟囔几声:“好像就在这个二号室。”
高一等看看陈林虎,见陈林虎跑神,只能拉着他跟在方清身后走。
一进二号借览室的门,方清的目光就顺着靠落地窗的那排座位看过去。
座位上一进坐了几个复习的人,看到其中一个时,方清眼前一亮,没等陈林虎跟高一等,清清嗓子走过去,压低有点儿喜悦的声音:“学姐,你也来这儿复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