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依旧落在男人脸上,睡颜美好得让人不忍心打扰片刻。他缓缓叹气,“我已经尽我所能,能留下他一条命,已然是万幸。置于能否醒的过来,只能看造化,兴许……怕是醒不过来了。”
“不会!”朱琳的眼中露出恐惧,她从来没有想过呼风唤雨的总裁会一直一直躺在这里。她迫切地盯着他的眼睛,“莫教授,你的医术最是传奇,你一定可以让总裁醒过来!”
“你太高看我了。”漆黑的瞳仁之中溢满悲伤,他不忍再看那样美好的一张脸。
朱琳深深看了一眼他,便转身出去。
莫归年永远也记得,他从男人的手中扯出一张纸,那A4纸已经被血水浸泡。可是他仍然能够分辨出,那是份一份DNA鉴定书。
苍天弄人……
慕辰,你当时是想拿鉴定书去找苏南浅的对不对,想告诉她你并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情对不对?
直到昏迷,你都将那纸死死拽在手中……
可惜,警察搜索了整个安城,再也找不到她……找不到她……
找不到你深爱的那个她。
*
月亮缓缓藏在云层之后,吝啬得不肯散出一丝清辉,让人只觉得周遭都是沉沉的黑暗。
晃晃悠悠,一点也不安稳。
她缓缓睁开眼,面前是一张放大且斯文的俊脸,“锦楠?”
手被他紧紧握住,指尖被温暖缠绕,她却下意识地想要收回手。岂料,男人却将她一把拽入怀中,“你快要吓死我了,匪徒太可怕了,你怎么就会被绑了去?”
听见这一句话,她忘记从他的怀中挣脱,只是唇轻轻翳动了一下,“你救了我?”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眼前竟然浮现出那个人的脸,她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池锦楠的手臂,却听见男人‘嘶’地一声倒抽了一口冷气。她的视线缓缓滑下,看见男人裸露出的手臂上胡乱缠着纱布,纱布上是触目惊心地鲜血,她讶然,“锦楠,你怎么受伤了!”
“我……”他欲言又止,眼中波涛暗涌,“没事。别管我。”
苏南浅指尖轻颤,伸出手去掀开那纱布,一道约十公分长的口子!深度几可见骨,皮肉翻开来,看上去那么的触目惊心,“怎么可能没事!这么深这么长的口子啊,刀伤?你说是不说?”
问到最后,她抬起头来看他,却发现他满脸都是淤青红肿,眼角甚至被打得轻轻裂开,一道血痕便由此划过——
“你怎么脸上也全是伤?”她秋水般的剪水清瞳之中荡漾开些道不明的涟漪。
池锦楠抿紧了薄唇,只是望着她,“我说了,我没事。”
回顾周围,这里是一个比较狭隘的房间,十分封闭。苏南浅压抑,“我在哪里,我难道不是被绑架了。锦楠,你这些伤,该不会是——”
话说了一半,她却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勇气。却见男人轻轻垂下了眼睑,眸底闪过暗淡,“南浅,你别再问了。”
苏南浅的心中有个声音冒出来,千万不要告诉我是你将我救了出来。
“是你救了我?”她的语气不是疑问句,而是一个陈述句,“对不对?”
像是在确定什么一般。
池锦楠终于抬起脸上,眸底全是平静,“南浅,当时正好在商议大哥的葬礼。慕辰他突然接到绑匪的电话,说你被绑架了。他……他……”
“他不来对不对?”她觉得喉头一甜,像是有血腥味蔓延出来。一种麻痹的感觉融入到血液之中,顺着青色血管以曼妙的姿态缓缓流动,汇集到心脏,再四散开来,让人的四肢百骸都跟着血液一同麻痹掉。
池锦楠的喉结滚了滚,盯着她悲戚的美好容颜,继续开口:“你怎么知道?”
苏南浅失笑,唇角的弧度很讥诮,“我就是知道。”
“他不来,南浅。没办法……虽然我没有身份也没有立场来救你,但是……我还是来了。”池锦楠的眼眸之中溢满了认真,也极其复杂,“我到的时候,你已经昏迷了。我给绑匪钱,可绑匪……兴许是我的财力根本抵不上慕辰,惹得绑匪恼羞成怒,所以……就是现在这样了。”
野草在心底生长,沿着一条已经偏离的轨道,长得蓊蓊郁郁十分翻身。微风轻轻过,将野草吹得翻滚出碧浪来。她被这种碧浪包裹着,浑身都缠绕上窒息,良久,她盯着男人的眼睛,“你受苦了。”
神经完全被摧毁的她,怎会想到,有一个男人此刻如同植物人般躺在床榻之上。不会笑,不会哭,不会说话,不会吃饭。
池锦楠眼底泛出欣喜,他太了解眼前这个女人了,毕竟他蓄谋已久,怎么说,他也应该走进她的心了吧?
这一句你受苦了,可让他废了不少心思。
苏南浅却浑然没有注意到男人眼底波光暗涌,脑海之中只有一个人的声音,是生是死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身子感觉到轻微的摇晃感,她重新抬起脸,“我在哪里?”
池锦楠的喉间一哽,还是说了出来,“在船上。”
“船上?”她的神经猝然绷紧,“为什么会在船上?”
“去美国的航船上,这是一艘商船,我给了船长一些好处。”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安城,你也怕是待不下去了吧,毕竟慕辰已经有了女人和孩子,他不在乎你了。否则,他怎么会不来救你。”
其实,是林许告诉他池慕辰已经将孩子重新带去做亲子鉴定了。否则的话,他才不会冒险走这一步。如今,他猜到了她已经心如死灰,何不趁此机会带着南浅远走高飞?
“他会幸福的吧?”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
“锦楠,你说他会不会忘了我?”
她又为什么会问这个,还有什么重要的吗?
听见她的话,男人眸底光晕一暗,只是沉沉说:“我不知道,南浅。你还这么关心他吗,他都不要你了!”
心头陡然一刺,她望向他的目光也变得寒冷,“他不要我了,我需要你来提醒吗?”
池锦楠的眸光软下来,像是船外沉沉郁郁的海水一半,“不提他了好不好,只会让你伤心的。”
沉默良久,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只是,冰凉的液体却顺着眼角流出来,池锦楠心头一骇,连忙伸手一擦,却是满手的鲜血——
“南浅你别哭啊!”
“你哭的不是泪,是血啊!”
“求你了……别哭了……”
望着自己全是她流下的血泪,他在那一刻有些惆怅迷茫,自己的做法,是不是对了?
那一瞬,他竟然有些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