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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一名哨兵踩着将明未明的天色来到了诊所门口。他耐心地在门口等待,直到最早起床的米勒发现了他,打开门放他进来。
“精神治疗要等一会,止血和简单的伤口处理马上就能做。”米勒说,他整整高了来人一头,再加上此时尚且昏暗的天色,简直像一堵马上会倒塌的墙。
强烈的压迫感使来人有点紧张,他清了清嗓子好让自己的说话声平稳些,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有礼貌:“您好,我是一名雇佣兵,我是为了我的同伴来的。”
“那么该让他亲自来。”
“他,他出了一些状况,没办法来这里,能不能让我见见这里的治疗负责人?”
米勒盯了他一会,直把他看的背上冒冷汗,才说:“你等一下。”
十分钟后,艾柯打着哈欠下来,他的生物钟不允许他这么早起床,勉强刷了牙,把自己的个人形象打理了一下就下来见这位早起的客人。
“我负责精神治疗,你找我有什么事?”
“您可以来看一下我的同伴吗?他是个哨兵,现在不太对劲,我说不上来,但是他看起来……简直有点疯癫,我希望您能去看看他,至少,至少用一点药物……”他有些语无伦次。
艾柯双手抱臂,问:“你知道我是向导吗?”
“啊,我是听别人说过这里能提供精神方面的治疗,您原来是向导吗。”年轻的雇佣兵有点呆住了,自己完全闻不到向导的信息素,还以为这只是个普通人,刚刚还有些失望,不过他马上又振作起来,“那,那您……?”
“我要先吃早饭。”艾柯说,完全没留下商量余地,说完直接进了厨房,等待米勒给他做三明治。
雇佣兵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半个小时过去,在嘱咐过赫利奥关好门,哪都别去之后,艾柯和米勒一起,由涅安——那个雇佣兵——带领着前往了他所属队伍的暂住地:一片废墟中某间房子的地下一层。鉴于房子的地上部分已经被炸得差不多了,他们无从判断这里以前的用途,不过从设备相对完好、空间颇大的地下一二层来看,房子的主人大约很有钱。
涅安的四人小队“借住”在负一层,他们简单做过清扫,姑且让人有落脚的地方。涅安领着艾柯和米勒进入离楼梯最远的房间,这是他那个需要治疗的同伴的宿舍,只是对方现在正被绑在椅子上,原本低着头,听见门开了就猛地抬头,目光呆滞,嘴巴张张合合也没能说出什么。
他的脚边散落很多白色药片。
米勒站到了艾柯前面。
房间里还有另外两个人,一个坐在桌子上,一个坐在床上,应该是队友,床上的那个毫不掩饰观察的目光,来来回回打量他们,冲着椅子上被绑得很死的同伴扬了扬下巴,开口道:“尽量治,治好了会给你钱的,不能治就赶紧滚,别想着耍花招。”
“客气一点,齐格。”桌子上的斥了他一句,有些抱歉地对艾柯说,“抱歉,我们本来以为你是向导……”
“我确实是,只不过有点缺陷,没有信息素,精神治疗还是可以的。”艾柯对他们的印象很一般,从他们身上的装备、年轻的面庞,还有对自己的认知来看,可能是才进入雇佣兵行业不久的新手,他懒得跟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废嘴皮子,很想赶紧治好赶紧回去睡觉。
艾柯先捡了片地上的药,问:“这是什么?自己吃药吃出问题,我是治不好的。”言下之意是如果患者自己磕药或者吃错药,治不好也不关他事。
那位明显是队长的人从桌上下来,在桌子自带的抽屉里拿出一个药瓶,递给艾柯。
这是个已经空了的药瓶,标注了“信息素类似物”的药品类别,除此之外瓶身上再也没有其他标志,非常可疑。
小队长尴尬地补充:“这应该不是什么非法药物,我们看着他从安心医院里拿出来的,信息素类似物总不至于吃成这个样子吧,我们觉得应该是其他问题。”
米勒从艾柯手里把瓶子拿过去,打开盖子闻了一下,眉头就拧起来了,这确实是信息素类似物没错,但是味道……隐约感觉像艾柯的信息素气味,再仔细去闻,就能感觉出来这味道的劣质和稀薄。知道艾柯正常情况下闻不到信息素,米勒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他。
艾柯有点感兴趣了,他问:“你们确定药物的来源是安心医院吗?”
小队长回答:“我们来塞勒坦没多久,没去过几个地方,如果这附近只有一家安心医院,就肯定是那里。”
涅安补充:“我们当时是跟着查尔斯,哦,这是他的名字,我们和他一起去的,只不过没进医院,在外面等他。”
“他去医院是为了接受精神治疗?”
“是的,在我们落脚的第一天,十几天前吧,他的情况比较严重,所以一听说安心医院提供精神治疗就去了,回来还跟我们说感觉很好呢。”
“药也是那一次买的吗?”
“不,他在一个星期后又去了一次,但是没能排上队,就买了信息素类似物回来。”小队长思
', ' ')('考着那段时间他的队友查尔斯的行为,琢磨出一点不对劲来,“奇怪,查尔斯跟我们说那个向导为他建立了精神屏障,感觉能维持几个月,不至于这么快又去医院的,莫非那个向导在塑造精神屏障的时候做了手脚?”
之前被队长责备了一句的齐格很懵,问:“不可能是精神屏障的问题吧,你们都不知道他两天前又去了一次医院接受精神梳理和屏障建立吗?这才两天,屏障至少七天才会破。”
“什么?他两天前又去了一次?”
“在夜里去的,我那天熬夜,碰巧看到了他,他跟我说是刚好排队轮到他,不去就要等好久才有下一次了,还让我给他保密,怕你们觉得他花太多钱去治病是个累赘。”
——有意思。安心医院有问题,还是说是那个白塔来的向导有问题?不过蛇鼠一窝……艾柯摸摸下巴,打算先看看这位叫查尔斯的哨兵的精神图景,再做定论。
“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一些有点尴尬的事情哦,你们最好帮我按住查尔斯,或者让我的同伴来也行。”艾柯好意提醒,万一他们绑得不牢或者查尔斯发起疯来力气太大把绳子挣断了,要当着他好队友们的面上他,那个时候羞耻的反正不会是他。
齐格和小队长对视一眼,主动按住了查尔斯。
艾柯捏着一枚药片,在查尔斯鼻子前晃了一圈,对方痴痴地伸长脖子想去咬,像极了池塘里急着咬钩的鱼,看他这副反应,艾柯觉得呆会动静估计不会小,索性站远了,开始用精神力侵入查尔斯的精神图景。
果不其然,查尔斯几乎在一瞬间就呼吸急促起来,随着时间推移,他焦躁地在椅子上扭动,妄图摆脱束缚,并且渐渐勃起了,他的信息素很快溢满整个房间。
“天哪,他怎么会……”涅安面红耳赤,虽然他也是哨兵,却没见过这么失态的场面,守住门口的他已经想背过身去不看查尔斯了,反观那位可能和查尔斯匹配度很高的向导先生,竟然如此平静,难道缺陷也影响了这个方面吗?
艾柯看到了那层精神屏障,完好,坚固,他试图让精神力接触那道屏障,好探明可能存在的薄弱处,方便他绕过屏障进入图景。
然而摸上去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那名向导的信息素。跟他很像,不完全一样,但已经足够他具有部分特质,比如对哨兵足够的吸引力,看来这或许是查尔斯一而再、再而三去医院的部分原因。
因为查尔斯本人神智不清,精神屏障形同死物,无法灵活有效地阻挡艾柯过于强大的力量,他像往常任何一次治疗一样进入了患者的精神图景,可是感受到的只有一潭死水。
通常,精神图景是有一定自主活动的,里面存贮的精神力和记忆信息会如同海水一样流动,如果没有屏障阻隔,哨兵本人会因敏锐的感官接触到过多信息,放大部分感受,同时精神图景里很快就会有记忆和精神力纠缠在一起形成的“毛线团”,类似身体里出现的结石,阻止精神力正常流动和调用,令记忆持续淤杂,当中的感受会一刻不停传递给身体主人,造成痛苦。
一个简单的例子就是这样的哨兵穿上衣服后,不仅当下会觉得衣服很粗糙,磨擦皮肤很痛,在这之后即使他把衣服脱了,也能时不时感受到那种痛苦。
查尔斯却情况迥异,艾柯根本看不到他的精神图景里有东西,自然也就无从清理“结石”,接触不到他的部分记忆信息,没办法搞明白是什么把这个哨兵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艾柯甚至不能知道查尔斯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
他不死心,继续到处查看。
查尔斯却已经要翻了天,张大了嘴吼叫,宛如失去神智的发情野兽。
“我们打晕他吧,队长!”齐格吃力道,他快按不住了,感觉下一秒自己昔日的队友就能把他们都掀翻。
“不行。”小队长手底下死死发力,看了一眼还算完好的绳子,又瞥了一眼他们请来的向导,没再说什么。
他不肯打晕查尔斯,是因为昏迷的哨兵在一个已经侵入他精神图景的向导面前是没有秘密可言的,向导可以在精神图景里肆意妄为,一个不高兴也能直接将其搅碎,小队长信不过这两个人,他寄希望于查尔斯的潜意识能自发抵抗一下。
米勒始终守卫在艾柯身侧。
过了几分钟,艾柯收回了精神力,查尔斯又慢慢平静下来。
小队长着急地问:“怎么样?”
艾柯摇头:“我治不好,他的精神图景是空的,只有外边的壳子,里面什么内容都没有,没有精神力,没有记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问题或许比我们想得更复杂。对了,你们还闻得到他的信息素吗?”
“当然可以,查尔斯也不是无味型。”小队长疑惑道,“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艾柯思考片刻,说:“你们或许得给他做一次全身体检,当然,别去安心医院。”
“为什么?”齐格追问,“这跟信息素有什么关系?”
“你们都知道哨兵和向导与普通人构造的最大不同在于两个腺体吧?一个在
', ' ')('大脑,负责精神图景相关的功能,一个在躯干,负责信息素和感官调节的相关功能。
我们闻到的信息素的味道,其实来自两条途径,一条是精神力接触带来的意识层面的‘感觉’,一条是直接用鼻子闻出来的,两种途径综合组成完整的系统,我比较特殊,只能通过精神力,但是我刚才没有‘闻’到查尔斯的信息素,就算他突然变异成了无味型,精神力也应当有反馈,可他的精神图景空空如也。”艾柯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还是把略显恐怖的猜想说出来了,“我怀疑,安心医院用手段让哨兵反复上门,在他们认为时机已到的时候,把位于大脑的腺体摘掉了,保留躯干腺体,因此你们还闻得到他,我却感觉不到了,并且直接导致他的精神图景里什么都没有了。”
他耸耸肩,“当然这只是猜想,毕竟摘除一个腺体很简单,涉及到对大脑动手术就复杂很多,我对帝国医学进步程度没有具体了解,也许他们的技术已经能支持如此精密的手术了?”
艾柯没有收费,这并不算一次完整的治疗,在他和米勒离开后,房间里还留下的三个人一时间相对无言。
查尔斯垂着头,涎液从他没闭上的嘴里淌出来,隔着裤子落在他还没完全软下去的阴茎上。他喃喃自语,痴迷地呼唤着令他魂牵梦萦的向导的名字,“布兰……德……布兰德……”,如同在呼唤他身体里永远缺失的一部分。
齐格踹了一脚床,骂道:“狗日的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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