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周谡这时候也顾不上别的,有孕的妇人需保持心情愉快,最忌情绪化,只能顺着。
“夫君不愿意,我又怎么还能强迫你。昨日请桂老爷到家中作客,是为了我开绣庄的事儿,桂老爷看了我做的绣活,说比宫里的绣娘也不差了,愿意投钱给我开店,这样我就可以挣更多贴补家用,也不用夫君日日在外辛苦挣钱了。”
周谡一颗心都要化了。
哪里来的这般可心小娘子,实在太可人疼了,怕是只有天上才有,下凡来度化他的。
“是为夫狭隘了,不如娘子想得深远,为夫给娘子陪个罪。”
周谡又要来抱,周窈扭开了身子,先一步挪开:“不必了,桂老爷也不是小气人,这事过了就算了。只不过,往后我若开了绣庄,少不了桂老爷帮衬,到时还得请桂老爷到家中作客,我且问你,躲,还是不躲?”
“只要不忙,随娘子安排。”最后一丝理智尚存,周谡坚决不承认自己在躲。
“那你过两日忙不忙?”
“不忙。”
“好,那就这么定了。”
“定什么?”
“请桂老爷到乡下作客,尝一尝他许久未喝到的正宗土鸡汤。”
鸡汤?还正宗的?他一个奴才也配。
被媳妇带进了沟里出不来,周谡竟无言以对。
周窈满意点头,当他默认了。
第28章.闭嘴黄,这地瓜好黄
“不好了,小皇子吐奶了!”
半夜时分,正当所有人睡得正沉,奶娘一声焦急万分的呼喊,惊醒了整个内殿的人,纷纷过来查看。
然而几个奶娘轮番上阵,小皇子仍是不吃,即便奶娘送到了嘴里,又很快吐出来,瘪了嘴,嚎啕大哭。
秋嬷嬷匆匆赶到,两手还在系着腰间的带子,见奶娘们手忙脚乱,没一个中用的,连忙将小皇子抱到了自己怀里,轻声安抚。
皇后本就浅眠,生了孩子后更是睡不好,外头一有声响,立马就醒了。
倒是身旁的皇帝,睡得跟没事人一样,高媖静静看着,不由气闷。
生儿育女,苦的从来都是女人。
皇后的郁气过重,皇帝似是有所感知,没多久也醒了,意识还未完全回笼,眼底仍是懵然。
“天亮了吗?”
一听到这话,高媖气得发笑:“皇儿在哭,皇上听不见吗?”
皇帝这才渐渐清醒过来,听着稚子嚎啕有力的大哭,不由哂笑:“这能哭,才说明孩儿结实,我娘,母后说我幼时也是这般,一不如意就哭闹。”
高媖已经不是一次注意到皇帝措辞上的不讲究了,也不知那次南巡到底经历了什么,对皇帝的影响这般大,回宫一年多了,仍是带有口音。
“母后真的有这么说?”高媖试探地问。
皇帝怔了下,才道:“当然。”
高媖看着皇帝,正要再问,忽然,外头响起秋嬷嬷焦急的呼唤。
“皇上,皇后,小殿下发烧了。”
如果哭闹不算什么,那么发烧就必须要重视了,尤其这般小的幼儿。
皇后掀开了床幔,提高音量:“可有请太医?”
“已经去请了。”
皇后问话的空档,皇帝已经从床上翻身坐起,套了件外衣就往外走。
高媖看着男人脚步匆匆的背影,总算有点安慰,好在他对孩子确实关心的。
帝后相携而来,太医认认真真给小皇子看诊,神情紧绷,听到太后驾到,更是心头悬起。
宫里三大主子都来了,不能有半点大意。
太后比帝后二人看着更急:“你可诊清楚了,小皇子是怎么了?为何会烧?吃奶吃的,还是别的原因?”
太医恭敬给太后行了礼,尔后一眼扫过战战兢兢低下头的几名奶娘,严声令她们将这两日吃的喝的,无论多少,详细道来,不能有遗漏。
奶娘的膳食都由御膳房专人提供,且吃食都一样,若有不一样,那必是自己私下开小差了。
这一问,果然有个奶娘目光闪躲,不敢迎上太医的审视。太医立马指着她问,奶娘受不住,一声哭出来。
“奴婢一时嘴馋,吃了有四五个海虾,别的,真没了。”
太后听了,怒道:“给你吃的是御膳,外头花钱都买不到,你却偏要馋几口虾,太子的安危,在你这里难道等同儿戏。”
“奴婢,奴婢不敢了!”奶娘跪在地上,咚咚几声,磕得直响,额头很快红了一片。
皇帝着实不忍,对太后道:“母后勿怪,是朕疏忽了,今日午后同信阳侯议事时,因想着皇儿,就让奶娘抱过来,正好桌上的吃食没用完,就赏给了奶娘。”
皇帝这样一说,太医忙道:“并不是所有幼儿都对虾蟹有反应,小殿下可能是这个体质,以后要注意了,避开鱼虾之类。”
“是的,以后仔细些就可以了。”皇帝亦是点头。
太后和皇后不约而同看向皇帝,心思却是各不相同。
太后不能落皇帝的脸,但该罚也得罚。
“这人不能留了,按宫里的规矩,罚过以后就撵出宫罢。”
“诺。”
“谢太后恕罪。”对于奶娘来说,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
太后命太医在这守着,一直到小皇子退烧为止,自己则叫了皇帝到隔壁侧殿谈事。
高媖也留下来看儿子,目送世上最尊贵的一对母子离开后,自己坐到了孩子小床边,望着幼儿白嫩的小脸,兀自发起了呆。
“我跟你说了多少次,若要宣召信阳侯,在外宫便可,不要带到内殿,更不可让他碰太子。孩子那样小,他若在外面带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进来,后悔就晚了。”
太后关心则乱,见儿子性子太温,对信阳侯过于信任,不由忧心忡忡,话语也重了些。
皇帝更是费解。他只是信阳侯找来的替身,太后也是知晓这事的,二人分明一条船上的,可为何太后的态度变了,如今却叫他不要太亲近信阳侯。
到底不是养在自己身边教导的,为君之道,还是欠缺太多。
太后有愧,脾气发过后,转而温声道:“你我才是一家人,信阳侯只是臣子,说不好听,就是个奴才而已。你当施令于他,让他为你所驱使,而不是你被他所左右。”
“可找我来的,是信阳侯。”在他最窘迫的时候,男人给了他一条出路,亦是这世上任何人梦寐以求,却又不敢想的。
尽管做皇帝已有一年多了,男人仍觉得自己像是身处在美梦之中,舍不得醒,但他又心知,总有一天要醒。
“你该多为自己考虑,还有皇后和小皇子。”太后是不能说,千言万语,也只能化作简短一句的叮嘱。
皇帝唯有苦笑:“我一个替身,再考虑,又能长远到哪里去。”
太后听了,既心疼,又无奈,只能鼓励道:“寻不寻得到,都还两说,你不要想太多,当自己就是那个位子上的,堂堂正正做你的皇帝便可。”
手心手背都是肉,若哪天真的寻到了,太后自己也为难。
尤其还有个信阳侯窥伺在侧,虎视眈眈,更是一步都错不得。
宫外,信阳侯府,谭钰立在自己找人建的高塔上,眺望皇城,直到手下走近,他才收回目光,转过身。
“见到人了?”
刘雍拱手道:“见着了,只是暂时还没谈拢。”
谭钰不语,示意男人继续说下去。
刘雍一五一十将怀瑜的话带到,谨慎发表自己的看法:“这个大公子仍有犹豫,似乎是怕我们过河拆桥,利用完了就一脚踹。”
谭钰听后冷笑:“若要怀谦自己选,他未必有胜算,我帮他一把,助他尽早上位,他有何犹豫。”
原本打算让怀谦来了京城,就再也回不去,如今看来,还是再等等看。
正事谈完,还有桩私事,谭钰提了起来,刘雍忙道:“属下已经打听过了,那一家人已经从乡下搬到了镇上,具体住哪里,乡邻并不知,小的又急于回来给主子通报,就没刻意去找。”
“搬了啊!”谭钰轻声呢喃,面上略微恍惚。
他离开才几年,就已经是人去楼空了。
见主子神色不对,刘雍小心翼翼道:“不若属下再去一趟。”
“不必,先办正事要紧,你去盯着怀谦,去了哪里,见了哪些人,不可有遗漏。”
“诺。”
待人走后,谭钰继续眺望皇城,手也没闲着,伸进怀里掏出一个淡青色的荷包。
荷包有些年头了,边角处已有磨损,面上绣的青竹也淡了色,但谭钰依旧舍不得扔,即使不装物品,也要带在身上。
家道中落后,他将人间疾苦体尝个遍,愈发感悟到人心难测,真心难求,住陋巷睡草屋时,还能对他施以援手的人,必是纯善的。
可惜的是,到底缘分浅了些。
他要娶的,必是能给自己锦上添花的女子。
雪中送炭,只能在落魄时,而他已不想再想起曾经穷困潦倒的自己。
周窈正在绣一个荷包,忽然手一抖,针扎到指头,立马冒出一个鲜红的小点。周谡一旁看见了,二话不说,捉着媳妇的手往自己嘴里送。
“脏不脏。”周窈嘴里嫌弃,面上的表情却不是那么回事。
手不疼了,也没感觉到流血,周窈想抽回,周谡却紧握着不放,似乎不放心,还要再等等。
周窈难得俏皮一回,歪着脑袋看男人,从上到下打量得极为仔细。
周谡不明所以,只当情趣,调笑道:“娘子今日看为夫,比之昨日如何?”
“不如何,”趁着男人放松的空当,周窈抽回了手,将他推了推,“你去看看,香烛,纸钱,还有烧鸡,都备妥了吗?”
前两样是必备的,周谡知道,但烧鸡又是何说头。
周窈答得也干脆:“我祖父生前最爱吃这,每回忌日,爹都要烧好几只,每日送一只,送满七日。”
周谡听后却道:“怕是你祖父没吃到,反而被路过的拾荒者,或者山林里的兽捡了去。”
“我爹都会包好了再埋到祖父坟前,或者直接烧个干净再埋。”周窈白了男人一眼,什么话都能让他挑点毛病出来。